杜晏,多多指教 (第3/3页)
孙怀瑾唇间吐出,让文俶从方才一踏入文渊阁便忐忑不安的心,终是落了实质。 她垂眸凝着他,撞入孙怀瑾若深潭般的眼底——那里没有惊讶,没有质问,只有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他是何时知道的?又知道多少? “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嗽声自殿柱后的阴影里传来。 杜珂自漆柱后缓步踱出,官袍下的身形愈发清癯,面色是病后未褪的苍白,眼神却依旧锐亮。 “子瞻。”杜珂声音沙哑,带着病中特有的沉浊鼻音,“今日讲学结束得早。” “韫之兄。”孙怀瑾从容起身,微微颔首,“正与文俶姑娘交代编务细则。” 杜珂回礼,目光转向文俶。 “文俶,”他唤她,声音放缓了些,“随我来前殿。你初入文渊阁,尚有些规矩需与你分说清楚。” 文俶如蒙大赦,慌忙敛衽向孙怀瑾行礼:“孙学士,文俶先行告退。” “姑娘自便。”孙怀瑾温声应道,眸光却在她与杜珂之间流转,唇边那抹笑意深了些许。 “来日……方长。” 那四个字,他说得轻缓,却字字清脆。 文俶心下一慌,匆匆跟上父亲的脚步,快步离开。 前殿西侧有间专供杜珂休憩的偏室,窗明几净。他将文俶带至此处,门扉轻阖,隔绝了外间的声响。 杜珂并未立刻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女儿。良久,才轻叹一声: “他全都知道。” 文俶虽早有预感,心头仍是一震:“孙学士……如何得知?” “他从未与我明言,”杜珂摇头,声音低了下去,“但我知晓,他知。” “那女儿……该如何应对?” 杜珂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朱墙高柏: “子瞻此人,心思之深,为父与他结识多年,亦时常……看不透底。” 他转过身,神色凝重:“他既当着你我的面点破,便是亮明了棋路。” “这颗子握在他手中,至今未有动作,若不是留作筹码,那便是……” “是什么?”文俶追问。 杜珂将那未竟的话语咽了回去,只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 “没什么。烟儿今后只如常当值便好,旁的……莫要多问,莫要多想。” 他顿了顿,又剧烈咳嗽起来,文俶连忙上前为他抚背。 待气息稍平,杜珂握住她的手,掌心冰凉,却握得紧紧: “有爹爹在,烟儿莫怕。” “爹爹的病怎还未见好?”文俶眼圈微红,“秋猎时见您,气色明明已好了许多。” “无碍。”杜珂扯出一点笑意,目光贪婪地在女儿脸上流连。 “能日日见到烟儿,爹爹这病……百症皆消。” “爹爹……”文俶将脸缓缓贴在他胸膛,声音哽咽。 “烟儿定会好生侍奉您,再也不离开了。” “好……”杜珂闭上眼,将这个承诺紧紧拥入怀中,再不放手。 “叩,叩,叩。” 三声轻叩,悄无声息地刺入这一室温存。 孙怀瑾的声音从门缝里溜了进来,不疾不徐,带着黏腻的耐心: “韫之兄,文俶姑娘,可要一同午膳?” 杜珂连眼皮都没抬,声音冷而干脆: “不用了,子瞻你且自去。” 门外静了一瞬。没有应答,亦没有离开的脚步声。 死水般的寂静,压得人耳膜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