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安宁海上的葬礼 (第2/3页)
然而彼时她尚有些微野心,虽不期望自己能在这壁垒森严的官僚体系中获得多大成就,至少不甘于再在圣诞节清晨紧巴巴地送出价值三磅的礼物,或者只敢在酒馆的欢乐时刻点半品脱廉价拉格。 时值奥黛丽·布理成为了军情五处史上首位女性主管——这让世纪大楼里所有只能在狭小格子间整理文件的女性员工们备受鼓舞——零的突破蒙住了所有女人的双眼,令她们对一比数十的高层性别比视而不见(可你又能做些什么呢?),包括伊万洁琳。 通话中李勋爵格外谨慎,他只提及他想私下见她一面,绝口不提缘由,倒慈悲地让她选择见面地点。 她想了想,选了那幅透纳的画。 李勋爵没有否决。 伊薇对如何准备此类貌似不太合法的会面一无所知。她忧心忡忡,猜到一定要尽量低调,于是像每一个得体保守的年轻女士那样,对伤风败俗的紧身牛仔裤和迷你裙说“不”,选择了最安全的深灰色粗花呢套装。 现在是仲秋时节,路边的樱桃树、枫树和橡树叶子都褪成了浓烈的赤红和灿烂的金黄色,在冰凉的日光下如燃烧的尼罗河水般透明而幻美,在死气沉沉的阴雨天中又成了康斯特博的风景画中唯一鲜艳的色彩。 有时伊薇怀疑帝国是否真的有法条禁止在秋冬时穿着亮色——不然该如何解释只有在苏活区的那些风流人物身上才能见到一丁点儿颜色? 不过,此时看来,这正好让人能轻易融入人人之中。 工作日的工作时间,她很快就到了泰特美术馆,然后,走进了那间几近无人的展厅中。 起初她根本没注意到李勋爵的到来。 不能怪她,奥古斯特·李是她上司的上司,且是有爵位在身的“my lord”。在此之前她几乎从未与他直接接触过,只记得他身形高大,总是身着黑或灰色的萨维尔街西装,容貌出众却不苟言笑。 她站在那幅端详过千千万万遍的油画前佯作陶醉,实则早就无聊得要死,手上正不动声色地扯弄着手套的指尖,聊以自娱。 无意间,她力度大了些,手套被忽地扯了下来,在惊讶中落到了地上。 不等伊薇有所反应,便有人弯身替她拾起了它。 黑发,黑色呢子大衣,黑西装,黑皮鞋,唯独围巾是颇具苏格兰风情的灰红格纹,让他不至于太像葬礼上的扶棺人。 “谢谢您。”她说。说完,她第一次对上了他的眼睛。 噢。伊薇想。见鬼(Bloody hell)。 灰眼睛,苍白的肤色,有些歪的鼻梁,但英俊得令人不安。 奥古斯特·李勋爵。 他一直是个英俊的男人——太过英俊,如果她母亲见到他必定会警告她不要靠得太近,否则必将是飞蛾扑火。但他身上那种漠不关心的冷峻气质足以让人下意识地不敢直视他,甚至不愿靠近,进而宁愿假装能忽略他。 以至于直到此时此刻,伊万洁琳从未意识到李勋爵是这样一位人物。 他微微一笑,口吻随意:“没关系。” 说着,他无比自然地站定在她的身侧,如美术馆中的任何攀谈者一样——永远以赏画(或,不请自来的半吊子美术史课)为契机开展可达数小时的喋喋不休,非要等女士说“不”或被迫请他喝一杯才会停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