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与月 (第3/3页)
他白得脆弱,像他风中飞舞的发丝一样,会轻易被折断,他无疑有种病态的美,美的空洞,美的虚假。 撒西伸出修长弯折的长臂,摘下一颗苹果递给达夏。 达夏接下苹果,大口啃食,汁液流过她的嘴唇,从手指滴落。很快一个苹果被吃掉,她抬头看着树上其余的苹果。 撒西说:“明天。” 达夏问:“为什么森林的苹果与家里的苹果不同?” 撒西回答:“因为我与你哥哥不同。” 说完他躲回树后消失不见。 达夏则返程向回走,才走不远,达亚就从树后钻出来,向达夏身后张望。他却是什么都没说,脸上也平静得没有表情,只有两只眼珠骨碌碌地转动。 他拉住达夏的手往回走,嘴角咧开,显露出一个和煦平常的微笑,替达夏清理脚上泥土,依旧如常给他讲述那个结束后增添几句话的故事。 但她不再允许达夏出门,不是永远也不可以,只是推脱近日要下雨,让达夏留在家里。 他却忙碌起来,每天踩着晨露出门,把早饭给她留在桌面,直到傍晚才匆匆回来。几日后,达夏不再受到约束,如以往般可以在院子奔跑,但是她却再也没有听见那悲伤、孤寂的野兽鸣叫。 那从森林深处,仿佛人心灵深处最慈悲的爱化作的声音,消失无影踪。短暂结束如夏日烈阳下一个灼热的恍惚,达夏看向森林方向,几日来苹果的滋味,一直被她的味蕾回味。 她回头看了一眼,达亚在窗户后面对她露出一个平平无奇的微笑。 而后看着达夏走进森林,水母一般身姿摇曳的裙摆在他视线中消失。 没有声音的指引,想要找到苹果树就要困难得多,达夏走到有些困倦时,才遥遥地看见树冠间隐约露出的红色。口中的干渴激活酸痛的小腿,达夏加快步伐走过去,却看见树枝上挂着被风吹动的苍白风筝。 她走得近一些,就站在树下,才看清那不是风筝,而是撒西的皮。 他的骨骼和血rou完全消失,人皮被精致地剥下,软塌塌挂住,原本寄存漂亮眼珠和洁白牙齿的地方,现在只留下黑黝黝的洞眼。幸运的是他一头灿烂的金发,仍在他头顶漂浮,他就那么沉默地悬垂着,像她的裙摆,像水母的触手在空气凝结的海水里轻浮地触碰到达夏的脸。 不知挂在这里多久,已经冷了,变得干硬,但比兽皮要柔软,有些像短暂烤过的面包,表面微硬,按揉下来内里还是柔软的。 达夏抬头,随后伸长她的手臂,还是触碰不到苹果。 她伫立在原地许久,才想明白撒西的皮为什么挂在这里。 阿波罗将阿尔忒弥斯的爱人杀了。 远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怒吼,天空拿起月亮做的水管,吹起一片片饱满的乌云团,沉甸甸从天边倾轧下来,低到要触碰到她眼中的树冠。也刮起风来,猎猎作响吹得她衣裙仿佛要被崩裂,也将撒西的皮吹得鼓起来,从洞眼里传出类似低吟一般的曲调。 她被这风和云催促着回家,这次达亚没有来接她,走到院前已经下起雨。达亚才打伞将她迎进屋子,推她去浴室洗澡,今夜没有月亮,达亚就点着那盏油灯为达夏讲述故事。 不过,结局已被更改。 达亚说:阿波罗没有引诱阿尔忒弥斯杀掉她的爱人,她亲爱却愚钝的jiejie,没有明白他话语里的嫉妒。于是可怜的阿波罗不得不亲自杀死阿尔忒弥斯的爱人,这样他才可以长久地和他的jiejie在一起。 达亚问达夏喜欢这个故事吗? 达夏莫名,她的确要迟钝一些,这并不代表她蠢笨,只不过一些问题需要在发生过后的许久后才能明白。 之后的之后,达夏寻找到一个新的乐趣,不再是院子草地里的奔跑。她爱上看书,一本需要身体力行的书,一本匠人才应该看的书。 书上写应该如何制作一把精良的弓。 选用最长的第七或第八肋骨,小心将粘连的rou丝去除,精心将其打磨,恢复本属于它们的洁白。再运用各种液体清洗,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取出肠子浸泡在盐水中两日,用木条刮掉油脂和黏膜,再小心去除排泄物,使其变得干净透明。 而后花费一段时间,切割、捆绑、烘干等,将它缠绕在肋骨两端做成一把精美的弓。 达夏走进森林,将弓挂在苹果树上。 达亚还没有成长为一个高大健硕的成年男人,因此只能制作一把小巧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