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之弦(6) (第1/3页)
当晚,你焚香沐浴、梳饰更衣,一件件做得缓慢沉重,似乎在寝室多耽搁一刻,昨晚余下的似水柔情、旖旎温香就能迟一刻消散,似乎你就能晚一刻面对迟早要来的结局。 但命运是个踩着钟点儿行刑的刽子手。你坐在镜前梳理方毕,就听有人敲门。 还没等你说话,门已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塞卢斯最信任的管事嬷嬷。她见你起身行礼,布满苍劲褶皱的脸摆出个客气的笑,语气却不容抗辩。 “殿下召见姑娘,请姑娘这就移步。” 瞅见你披散肩头毫无配饰的发和身上的素白纱衣,话软乎了些儿。 “婢子为姑娘梳妆,这就走吧。” 你面上淡淡一笑,“嬷嬷有心,不必了。” 书房有两道门。老妪打开第一道,低声道,“姑娘好自为之”,示意你进去,然后在你身后关上了门。 该来的,躲不过。 你闭目深吸,推开了第二道门。 屋内只书案上燃一盏残烛,萤火般幽光叫凉风一吹,孤弱无依地挣扎,每每几近熄灭。塞卢斯坐在案旁凝望窗外,手中把玩着张羊皮纸,表情晦暗不明。 你福身垂首,“殿下。”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略微沙哑,悲喜难辨。 “今日去了营地?” 你微微颔首,稳住声音道:“回殿下,是。” 又过了半分钟他才再开口,问话的声音极低。 “要取的东西取到了?” 你垂着头,又微微颔首,“谢殿下的护卫,东西取到了。” 这次的沉默更久。窗外寒蛩泣露,孜孜不倦,鸣雁啜霜,声声力竭。 他终于转过身来,抬眸望了你片刻。你注意到他眼梢晕开的那抹微红,如杜鹃泣出的血滴子坠入了秋水一般。 “取的……是什么东西?” 嗓腔格外暗哑,好像用尽了浑身力气才问出这几个词。 你心尖儿疼得一颤,挪开眼不敢再看他。 “一些……一些女儿家的小玩意儿,殿下不知也罢。” 他没立刻戳破你的谎话,站起身,缓步踱到你跟前。你只觉得压迫感层层叠叠逼近,忍不住后退一步,依旧垂着头。 “宝贝……你若自己说出来,我……我愿意……既往不咎。” 语调残破,声音幽微,似在淌血。最后四个字却如下了极大决心一般,一字一顿。 你的心好像被揉捏成了一团碎片,血rou被扎得隐隐抽痛,视线瞬间被泪光模糊。你好想告诉他,这是个局,你并没有背叛他,你当然不会背叛他——他是你遇见过的最好、最善良的人,你那么爱他,怎么会背叛他呢?你好想向他和盘托出,告诉他你所有的计划,告诉他你想怎样帮他…… 你好想向他撒撒娇,诉诉苦,抱怨抱怨你为他所担的惊、受的怕,邀功请赏地告诉他你的殚精竭虑,也好让他数数你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而生出了多少根灰发,多少条细纹…… 但你不能。你必须借他的手,完成这个局的最后一环。你阖眼片刻,再睁开,眼神回复了清明,抬头撞入了他的碧眸。 “妾……妾愚钝……殿下想要妾说什么?还望明示。” 像被钝刀子捅入心窝一样,他的呼吸瞬间沉重了几分,倏然伸手,居高临下攥住你的下巴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