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回的鸟(二更) (第1/2页)
飞回的鸟(二更)
· 与康复师做完物理复健,秦销回到绵绵馆,见汪悬光坐在次间的大梨花木桌前,正用iPad看视频。 知道她刚从容山院回来,秦销一点也不好奇她看什么,打算吱一声就去冲澡,还没开始“吱”,就听她没头没尾问了句:“你吃过一毛钱的糖吗?” “没有。” 秦销脱了羽绒服,里面是一件紧身的速干背心,穿过次间书房,汪悬光起身跟着他进了梢间卧室,继续问:“两毛钱的冰棍?五毛钱的雪糕?” “都没有。” “学校没有小卖部吗?” “有,但要么是特供的,要么是进口的。” “天龙人。”汪悬光嘲弄了一句,“你错过了香精和色素虚构出来的味道。” 她倚在门框上,推开门边木架上的文竹,顺手支起iPad。 “有一种水果糖,红的是草莓,粉的是水蜜桃,绿的哈密瓜,紫色的葡萄……一毛钱一块的水果糖,特别难吃。 “可是糖纸很漂亮,透明的,有金属光泽,像是把水晶压扁削薄做成了纸。上百颗糖装在一只大的透明玻璃罐里,摆在小卖部柜台上,闪闪发光,非常漂亮。” 秦销从衣橱里拿出浴袍,对于汪悬光主动追着他聊天,并没有多高兴,因为童年话题必然会引向—— “阿姐从小就喜欢亮晶晶的漂亮东西,你知道的……你送了她很多钻石。” 他闭了下眼。 谢天谢地。 悬着的心落下来,也终于死掉了。 焦躁了一夜,秦销反倒不急着躲去洗澡了,穿着黑背心,裹着满身的热汗,走到汪悬光面前,等她一口气把刑上完。 汪悬光淡淡道:“同学每天有五毛的零花钱,我们家很穷,我和阿姐什么都没有,一只圆珠笔能用两三个学期,只买笔管,从来不买新笔,玩具都是捡坏掉的、别人扔掉的。 “阿姐有一个刷得很亮的铝饭盒,装满了她的宝藏:漂亮的糖纸、磕破的玻璃弹珠、覆着彩膜的角色卡、翅膀坏掉的蝴蝶小抓夹、破洞的小香水瓶……每个周日晚上睡觉前,她都要清点一遍那些漂亮的破烂。” 话音戛然而止,汪悬光伸手滑开屏幕,将监控视频的进度条拖回起点:“我问管家要了花园的监控,来看看送你礼物的小猫。” 秦销站在那里,警惕地端起手臂。 从监控摄像头的俯视角度,可以看到两个家政服务人员,将藤制桌椅搬进花园,又摆上茶水点心然后离开。 午后的花园空旷安静,白石路两侧整整齐齐地摆着金红菊花,几丛秋海棠像几簇秋日余焰,红灼灼地烧着。 两分钟后,一道鬼鬼祟祟,穿着件粉毛衣的人影,自秋海棠丛后悄悄跨出,趁着四下无人,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张亮晶晶的炫彩糖纸,放在桌上抚平,压上一颗洗得干净的鹅卵石,又熟练地猫着腰溜进回廊消失在画面中。 几乎同一时刻,秦销出现了。 他先是俯身看猫食盆。剪裁考究的黑色长衣长裤勾勒着修长清瘦的身形,这个动作还有几分矜贵优雅,接着撕开了两颗冻干放入盆中,然后才躺在长椅上,围上厚重的黑毛衣。 ——屏幕外,细白的手指一滑,直接将进度条拖到最后。 画面中起了一阵寒风,满园的秋海棠花丛,与上百盆红中带赤的菊花都在风中寂然地烧着,东一下、西一下地飘摇。 病弱的秦销,捂住厚黑毛衣,一边咳嗽着,一边离开了花园。 在家政人员回来收拾桌椅前,那个瘦削单薄的人又溜回来了。 阴冷的寒风还没停,那人先捡去藤椅上的几片枯叶,又摸了摸椅背,枯细修白的手指触摸到尚未散去的体温时,侧脸浮现出童稚般的甜蜜和快乐。 然后她躺上去晃了几下,似乎担心时间快到了,快速跑到猫食盆前蹲下,将生腥的冻干往嘴里塞,大口大口地嚼碎,刚咽下去便涌出生理性反胃。 她蹲在地上,深深弯着腰,干呕了两下,舍不得吐,慌忙回到桌前,端起杯中剩了一半的冷茶,咕噜噜灌了下去。 画面在此定格—— 俯视视角下,汪盏的背影单薄伶仃,宛如料峭春寒里等待一树颤抖哭泣的淡粉海棠。 “——你和她什么都没玩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