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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可笑,他的母亲从来没有对他有过任何期待,他的父亲也是,他的身后这片灯火通明的不夜城中的子民也是,唯一对他抱有期待,竟然是他一直认为的天敌,他几乎像是陌生人一样的三哥。 只有那个他想不到的人是期待着他进城去的。 李胥忽然抬起头,目光扫过身后盘腿而坐的女子,大笑,你诓我!他转过我去,指着钟檐,指着东阙城中的灯火晦暗的方向,大笑,你也诓我!你们都诓我!让我以为我退无可退! 他把书交到钟檐的手里,钟先生,我不需要。他这样轻而易取就让出的东西,是这片江山,可是我这样偏偏不稀罕了。 他的语气如此怅然,仿佛如同一个稚子,不是抢回来的,又有什么意思呢?身着铠甲的年轻藩王重新上了马,浩浩荡荡的人马也慢慢跟着离开,天终于要亮起来了,淡淡的朝霞将光泽重新普照在这座亘古不变的皇城去。 钟檐在霞光中目送他们离开,他知道,他们在赶往边关,这些年轻的,已经老去的将士追随着他们的殿下而去,日后的故事里,他们的名字或留在抗击胡狄的捷报上,或埋在终年不化的祁镧山下,可是,总会有人记得他们。 他们终究没有攻进城去,政变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悄无声息的极其迅速了,史上称为缙王之乱,也是大晁历史上的非常奇特的一次史书上对于它的记载,无论哪一版都穆棱两可,可是渐渐的,人们也不愿意去深究,因为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钟檐忽的牵动了女孩的裙角,他低下头去,想要把她扶起来,才一伸手,忽然觉得牵扯了光阴,光阴深处,那个娇气的小姑娘跌坐在繁华的街头,撅着嘴,哥哥,我走不动。 他笑着小姑娘娇气,小姑娘不依,他哄着她,没了章法,忽然温柔了语气,他说,娇气一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太傅家的女儿总是有娇气的资本的。 他如同往常一样伸出手去,女子却自己站起来,那么,我要回去了,我要和我的夫君一起。 非这样不可?钟檐问,她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高枝虽好,却难以依附,他倒是希望小妍嫁个寻常的人家,丈夫愚钝,却是宠着她,允许着她的娇气的,将她放在手心上的。 杜素妍点点头,坚定如往昔。 她提着裙角,想着城门跑了几步,忽然回过头,笑道,谢谢你,带我回东阙来看花哥哥。 【第九支伞骨:隔蓬门】 65.第九支伞骨起(上) 六月,虽然中原算不上最炎热的时候,梅雨已过,暑气便从街道瓦砾中冒出来,在明晃晃的日头下深入骨髓。 护送棺椁进京的队伍是午时三刻从宣武门进城,浩浩荡荡,尽披缟素。原本匆匆行走的行人也忍不住停下驻足,回望,缄默如同这个夏天的风,将这座城池密密匝匝围住,如铁桶一般。 那是宣德十二年,也是大晁第二位新君即位的一年。 一切都尘埃落定。 钟檐跟小妍交代了几句,把杜荀正编纂的书重新交到他的女儿手里,忽然觉得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没有一个准,原本姑父的东西,终究还是回到他的女儿手上。 他也不再问小妍愿不愿意跟他走,小女孩长大了,终究有自己的心思,谁也不能代替她做决定,他知道,这一定是最后一次见她了,小妍忽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