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虫翻滚 (第4/5页)
挥手告别,他一只手提书包,一只手跟我再见。我发现他家的门牌很旧、墙很旧、房子很矮小很简陋,黄宗伟的衣服很旧、书包很旧,他家里还有几个兄弟姐妹,他爹是村里卖豆腐的,他的家庭情况非常拮据,就和东翰林村里的很多户人家一样。 这一切的一切,都和我很不一样。这种差距让我着迷,他本人也让我着迷。我总是想象我穿着他的衣服,背着他的书包,站在他家门口,别人跟我打招呼,亲切地称呼我为阿伟,我会给他们最开朗的回应,油嘴滑舌夸赞他们几句,以此博得他们的喜爱。 我会这样做,为什么他不会这样做?他那么聪明,难道已经看透一种更好的生活方式?想出了比我更好的做法?还是说这一切纯粹是性格使然,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可讲。是否只有完全置身于他的处境,才能理解他?这未免太不公平,我对他的好奇与渴望,被隔绝在皮囊之下,我要一辈子不断揣测他的想法,又不断质疑自己、推翻自己,最后陷入痛苦的循环。 可这一切黄宗伟并不会了解。 这个学期快要结束了,阿勇没有马上报复黄宗伟,令我很意外,他罕见地消停了一段时间,不再跟人打架,一直捱过期末考试。后来我才知道,是他爹听说他的事情,写信痛骂了他一顿,他这段时间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不敢惹是生非。 最松一口气的人是黄宗伟,他得以全身心投入复习,在初一结束的一年,他考了班级第三名,第一名是我,第二名是一个叫阿惠的女生,是黄宗伟的邻桌,在班级里也是不爱说话的那种,因为营养不良而脸色发白,像一颗豆芽菜。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黄宗伟的化学考了年级唯一一个满分。 老师很高兴,发试卷时在班里着重夸奖他,黄宗伟体面地道谢,表现得像个成熟的大人,装模作样走下来,把卷子收进自己的桌兜。阿勇尤其讨厌他这副样子,趁他要坐下的空当,抽走他的板凳,周围人都看到了,他们佯装抄笔记,没有一个人吭声。 黄宗伟没有摔倒,他转过头,垂眸看了一眼阿勇,拉走被偷偷移到一旁的凳子。阿勇的表情困惑又气急败坏,他没有看到,很多人都没有看到,但我注意到了:黄宗伟要坐下的时候,后桌的阿惠用鞋轻轻踢他的小腿。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的。我一直都在黄宗伟身边,除了我,没有人天天来找他玩。阿惠性格独僻,和黄宗伟有点像,所以他们更有共同语言,比我跟他更聊得来?我看不进字,因为头晕。我感冒了,不舒服。眼里的数字不断打转,手边成绩单上黄宗伟的化学分数十分扎眼,我的心里一阵阵难受,把这张纸揉进书包里。我暑假还要带他去城里,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放学时分,黄宗伟正在收拾东西,阿惠跑过来找他,递给他一本薄薄的本子,那是黄宗伟的化学笔记。 他私下做作业,对照化学手册记方程,重要的东西就记在笔记上。那个时候我坐在他的旁边,看他把一个一个符号写上去,临了还要自己重新配平一遍。我很焦虑,他的学习进度似乎远远领先于我,但是我不愿意问,在这件事上,我不想表现出一丁点低声下气,即使我已经隐隐窥探出他与旁人的不同:他确确实实在我不熟悉的科目上展现出彻头彻尾的天赋。 我借口自己生病,先回家了,并且想请假逃掉明天的上课和后天的大扫除。 今晚我爹会回家,大后天,他要带我回镇上。我希望他今晚就能带我走,不给我思考的余地,也让我来不及通知黄宗伟,这样等我回来,我就能把所有的错都推给我爹,我还可以做那个对他感到抱歉的人。 可是没有。我爹进我的房间来看我,他的手掌覆在我guntang的额头上,从我娘嘴里得知,我确实发烧了。他亲自给我换了毛巾,他一点也不会照顾别人,毛巾没有拧干,很湿,温度下降得快,不大一会儿,冷得我发抖。他坐在我的床边,从我的书包里掏出成绩单,铺开那张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