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溽暑緩逝,金秋風起。上官博玉和洛風天天在山門上抻著小腦袋探看有無兩道身影拾階而上,掃雪的弟子們路過,無不笑稱觀中這陣多了兩隻守山仙鶴。 這日他倆在呂岩監督下練罷劍法,便又一塊往山門處跑去。平時呂岩看見,往往只笑瞇瞇一拂垂髯,自回那後山餵他的烏龜;可今日不知為何,他竟也抬腳跟在了徒兒徒孫後邊,成了仙鶴群中最為醒目的一隻。 這下時常藉機偷摸小師兄們頭頂的弟子全老實了,紛紛以三人週邊五尺為界退了開來,抄書的抄書練劍的練劍,再沒了平日的隨意。 「師父,你看那是不是大師兄二師兄?」 蹲在門邊看了半晌,上官博玉眼尖,較正拿根枯枝比劃劍招的洛風先一步眺見了山腰的兩個點:「師侄快看,你師父他們回來啦!」 這下洛風不再對虛空出招了,轉而和上官博玉一齊死死盯住那愈發近的兩人。小點漸趨清晰,只見相偕而來者身著純陽弟子服色,面若冠玉形止如松,果真是他們盼了許久的謝雲流和李忘生。 雖是初秋,但此間巍峨入雲,山道終年積雪不化。二人在瓊氈銀毯上逶迤著曳出足印,謝雲流似有所感,仰首望去,見一老二小俱在山門等待,忽地便停了步伐。 「師兄?」 李忘生低聲喊他:「還在擔心師父罵你?」 他們前兩日便抵達長安地界,只是惦記著要請林索為南桓淵歸鏤飾,就在城內客棧歇了一宿。 兩人要的依然是單人房——這些日子來他們早習慣了同床共枕,即便不行那等臊人之事,夜裡還是要相偎著睡的。尋常時李忘生總是晚謝雲流一些睡去,可昨夜霜月漸落,漏聲闌珊,他師兄卻始終未闔上眼,只對著窗外怔怔不語。 「師兄為何不睡?」 他輕輕地問,嗓音柔過他師兄未久前烙在額間的吻:「如有什麼心事,不若說與忘生知道。」 見他亦未歇下,謝雲流收回目光,在他雖睡意朦朧卻還撐著同自己敘話的眼瞼上蜻蜓點水般親了親:「沒事,只是這回下山遊玩許久,還拐了你一道,想來師父又要罵我一頓。」 他說得輕鬆,實則的確是近鄉情怯了——前回他雖因誤會與師門勢同水火,可與李忘生、上官博玉和洛風還是見上了面的;唯有呂岩,與他情同父子的師父,謝雲流卻是直至如今都未再得見。 他們二人暫別純陽遠赴藏劍時,呂岩閉關正值緊要關頭,故而並未現身;此番回觀,方是他重活一次後與師父頭一回相見。 縱使軀殼之中早非少年郎,謝雲流胸臆仍滿是侷促、不安——或者更多的是懊惱。 他還記得神策持炬將後山映紅滿天的那夜,記得殿門外聽見的「總要有一人為此事負責」,記得神智混沌下打出的那掌,記得李忘生與洛風的苦追在後,記得心灰意冷裡留下的「夜深了,山路不好走,早些回去」;後來怨與憤隨年月褪去,被呂岩撿回扶養的記憶開始佔了上風——他原是在遍地屍首裡丟了魂魄的稚童,若非恩師,早在那時他就已悄無聲息死去,不是作為謝雲流,不是純陽靜虛子,而只會是戰後荒地的一具無名餓殍。 可他卻因一時失措傷了師父。 「師兄?」 一雙再熟悉不過的手為他揩去額角細汗,謝雲流惘然舉目,眼光直撞進李忘生清可見底的眸中。 「師父不會責備你的,」寬慰好似淌過焦土的涓流,李忘生將眉心朱砂貼到他額前,低聲道:「你好好回來,就是他最希冀之事。」 「是麼?」他喃喃道,不知是在問自己,還是正切膚相依的師弟:「師父他……」 可你們還不知我曾做過了些什麼,鑄下過什麼錯事,欲以眼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