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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虎杖换了同样的病号服过来,被五条用三言两语说服,老老实实伸出胳膊,打入淡黄色的诱导剂。 像是为了保全宿傩的颜面一般,五条在离开前关闭了所有灯光。 黑暗无声的禁闭空间中,回荡着虎杖规律的呼吸。 虎杖走到宿傩身边,仍和之前一样轻握宿傩的手。他心情似乎不错,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节拍。 触感是干爽的,但宿傩依然能循迹到水流滴落的痕迹。热水泡软了硬茧,湿润的温暖贴合在掌心里。在极致五感的加成下,宿傩仅凭这一片肌肤的接触,就可以回溯虎杖悠仁今天一天的生活轨迹。 在之前的半个月里,他一直重复在做这样的事。通过对方每次携带的不同气味,推断整座监牢的防守布局。五条虽然有所防备,但对于早他数百年出生的两面宿傩来说,五条悟就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天真。 而现在,宿傩感到了更多。 针头处还未愈合的血腥气,药剂作用后逐渐变快的血流,平稳但提速的心跳。 虎杖正因身体的异状变得心不在焉。 他无意识地握紧了宿傩的手。 那点力度对宿傩来说,不比拂掉一片叶子更重,在本能地戒备之后,宿傩放松肢体,自嘴角勾起嘲讽的笑。 这算什么? 这就是你允诺的东西? 混账羂索。 拿走我的血液,交换一个孱弱无力的向导。 你…… 宿傩看向走神的悠仁,感应到他的视线,对方回以傻头傻脑的微笑,像犬类动物的示好。 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能抵御他的领域吗? 还是跟以前那些人一样,统统被他碾得粉碎? 五条说小鬼是他的命定。 命定?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至少在宿傩为人的时代,并未出现这个概念。那时的“哨兵”和“向导”有更古老的名称,能力也没有现代区分得这么明显。 是听闻过一些传言,极度爱恋彼此的两人在灵魂上达成契阔,步入焕然一新的境界。 但宿傩更常见到的,是其中一人死去后,另一人痛苦崩溃的场景。 与其说是爱意,不如当成诅咒。 生者会被死者捆绑拉扯,沉沦到无底深渊。 进入新世纪后,羂索曾做过关于命定伴侣的研究。他告诉宿傩,命定伴侣千人千面,至今不曾有两人拥有相同的感受。 羂索又说,尽管无法用语言描述,但可以确定的是,当命定伴侣出现时,彼此一定会有极其强烈的感应。如同神启一般。 十六岁的五条曾经在宿傩面前炫耀过那种感受。他说那就像是摘下了遮挡视线的幕布,一霎阳光普照,从此世间万物清晰地照应在眼前。 宿傩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无情地诅咒了他。 他说,总有一天,你会失去“看清”的视觉。 年轻的五条不以为然。 等你有过这种感觉再说教吧。 自作为忌子诞生之后,宿傩从未产生多余的感情,以后也不会。 因此,他仅是冷酷地嘲笑着五条。 第一次有所感应的时候,是一点儿轻微的、扰人的,酥麻感。 像是植物的枝蔓沿着躯体缠绕生长。 以宿傩的能力之强,在难以行动的处境下,他早将无用的感官尽数屏蔽。但这琢磨不定的丝丝痕痒,却像是缚在骨骼里的刻印,于血rou中轻柔缓慢地穿行。在全好无损的表象下,与命定向导间似有若无的淡淡感应,如同缠缚树干的藤蔓,一层层将他裹紧。 最终,在依附的骨头上,开出平平无奇的白色小花。 “束缚”松解了,药物的压制被加速代谢。宿傩抬手挣开手腕的禁锢,从未如此轻松,仿佛回到了过去的自己。 在二十年的静止后,他第一次踏上地面。 那时他是否对见到向导抱有一丝期待? 现在我是否对命定向导感到失望? 宿傩看着向他靠近的虎杖悠仁,不带感情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