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公主与六个阴间男人的黑童话 (第4/11页)
体弱时为我诊疗调理的御医,对我的面相细节了如指掌。 我从藏身的阴影里走出来的刹那,御医就辨认出了我。 “你……” 这个风华依旧、永远噙着风度翩翩的微笑的绅士,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于失态的震撼,那是种历经过绝望之后,又拨开云雾的欣喜动容。 我保有公主的端庄微笑对他颔首致意,我想,这位素有忠君保皇之情绪的顾命大臣,会如同过去在宫廷里的每一次见面一样,对我单膝下跪,行君臣之间的吻手礼,然后用他胜过任何宫廷歌手的嗓音问安,内容却是朋友之间亲切的俏皮话: “今天的小公主是我心里绝无仅有的佳丽,排名第二的是昨天的你。” 但事实是霎时我就落入了他的怀抱,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只能听见频率仓促的心跳。 良久的沉默过后,御医才慢慢松开我,对我屈膝低头:“……对不起,是我失礼了,公主。” 我连忙把他扶起来,澄清自己毫无不悦。 这时候的我很高兴,因为我眼中御医欣喜得乱了方寸的举动,是他忠心耿耿的有力佐证。 ————说到底我还是太年轻,不知道他的欣喜意味着什么。 偷跑来的见面容不得过分的寒暄,我抓紧时间告诉御医,我想怎么做。 “您确定吗?如果留下来,僭取王位的女巫依旧会受制裁,而这位王子会给你一生的荣华富贵。” 他的眼里早已恢复了冷凝雪亮的理智,犹如毫发必呈的明镜,让我看见了自己在坚定地点头。 我对他说:“我曾读到过这么一句话,‘每一个不善于把握命运的人,只能听凭命运摆布’,我代表的不仅是我个人,还有我们国家的王冠与继承权,而一旦留下来,就等于这一切都得指望王子的良心。” “很好。”御医赞许地点头,“您无愧怀特王族的尊荣。” 既然确认了继母已经来到王子的地盘,我便抓紧时间连夜出逃。 在小矮人帮助下,我成功与提前准备好的御医在行宫角落汇合,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我披着夜行的斗篷几乎与夜幕融为一体,登上马车前,御医稍微凑近了一点,拨开我的面纱,以确认公主没有被掉包。 插曲就在这一刻发生:我的面貌不仅被御医看清了,也被一个起夜的小侍童猝不及防撞见了。 他惊呆了,张着嘴瞪大了眼睛,我的第一反应是上前去捂他的嘴,而御医比我先行一步,差不多下一秒他已闪身到了怔住的侍童跟前。 我看到了一道银光飞速闪过,那是锋利的金属被月亮映出的光泽。 小侍童再也喊不出声了,他的身子瞬间瘫倒下去,御医眼疾手快地接住他的身体,如同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墙根后,又迅速回来了,一切快得就像什么也没上演。 而那个侍童……我隐约猜到了答案,在我们上了马车、朝着远方黑压压的森林一往无前后,得到了证实:御医取出方才的匕首,用一块本白的绢布擦拭,红白对比分外刺眼。 这个过程中,他不着痕迹地看了我一眼:“害怕了?” 我点头又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他什么都没做。” “你同情他?” 说完不等我回答,御医便气定神闲地笑了起来,将那块沾血的绢布滑过我的脸,黏腥的液体留下了灼肤的痕迹。 “公主殿下,很快,我就会称您为女王陛下。”御医收回手,“您还太年轻,需要继续学习君王的必修课————王座之所以那么高,是因为下面累积了太多的白骨。” 沉默随着与身后行宫的距离而拉长,约摸行至安全范围后,御医又一次问我,是否后悔离开王子,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不,我不后悔。”我恍惚回神,收回了凝视夜色的目光。 “不错,合格的陛下,需要有理性的薄凉。” 对于顾命之臣的肯定,我不置可否。 我并不觉得自己愧对王子,这不是因为我薄凉,而是因为,数个难以忍受的夜晚让我彻底明白,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我那么凑巧的、作为躺在冰棺里的美丽“尸体”,完美契合了他不可告人的癖好。 王子的行宫本就位于靠近两国边境的城市,安全无虞地出城后,就是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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