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空】杀死蝴蝶的四种方式 (第3/11页)
数据库呢?” 网皱了皱眉,不屑道:“那是我的法则,不是他们的逻辑。” 空笑起来,与他缩在一起分享了一部相当人类的爱情电影。雪地里一声枪响惊起乌鸦大片纷飞,跋山涉水而来的男人失去生机的身体扑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动。雪和血和泥混到一起,湿淋淋地沾满了他的前襟。 空醒来的时候网已不见,那也无所谓。空下了床,几步便走出了房间——除了网,没人能困得住他。他推开门,数据流从极远的地方拧成一股交结的绳缓缓游曳而来,它太长了,也太广了,铺在地板上,像一条长河。门在空的身后关上,空再回过头去,背后已经一马平川,找不到房屋存在的痕迹了。空顺着那条光河流动的方向慢慢走着。不知过了多久,空注意到河道开始渐渐收窄,如同树干分出了五条粗细不一的枝桠。 网的拟域有足够的储量,如果网一刻不停地写入数据,算上以后新生人类的增长数目,也能够足足新增数个世纪。网曾对空言明,自己内置五块服务器,分管生、老、病、死,最称网的名字,四个字便将人的一生都分门别类地规整完毕,人的一生恰如飞蛾投网,数度挣扎亦难以避死。另有一块,网也不知道藏在哪里,数据对他隐藏,像他的创造者同他设计的一个恶作剧,这么多年无人察觉。在空之前从未有人如此放肆,胆敢侵入网的终端。空对网的创造者感到十分的兴趣,曾经追问,网却说不知。说更迭数代,原始数据早难觅痕迹。空还深觉可惜。 空沿着最过汹涌那条河流走到尽头,尽头是一道门。打开网的生门。无数数据倾泻而出,新与旧本就相伴而生。 [2] 空跟随着那些星星点点闪烁的数据走进光里,像是走进一个由光线编织的山洞里。光落在他身上,又厚又浓,黏糊糊地盖着他。空隐约觉得自己通过了一道门,再之后,就发觉自己站在了一座建筑物内部。这是一座六角形的图书馆,左边和右边所有的摆饰都对称放置。里面人潮肩踵,一个贴着一个,缓缓地沿着回廊寻找着,无人聊天,他只能听见自己走路的声音,看着热闹,身边却静得瘆人。“我上次见到这样的景象还是在太平间的冰柜旁边。”他自言自语道,网不在,他也不指望谁会搭理。 很快空就注意到周身那些稠厚得仿佛椰浆似的光一淌进门后便纷纷分散开了,像沙漠里突然被截了流的河,只在身后留下一条不知所谓的枯浚河道。那些粒子聚合成一个个不同的面貌的人,看不见五官,脸上只有一副大概囫囵的起伏。空眼见着他们或胖或瘦,或高或矮,形态各异地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看起来活像是临时搭伙的乌合之众,并不很团结的样子,眼鼻口耳简直没有一秒是好好地照样待在原位的,有时不过几步开外就又换成了另一个面貌。 网在这时从他身旁的墙壁中走了出来,他一碰到那些光粒凝成的人,它们就如同摔碎的沙石似的重新散开了,不过重新聚合起来并不需要花太多时间。空也试着伸手去戳经过他的几个路人,他的手指陷了进去,没什么感觉,也没什么实感的阻碍,像戳到空气里。 “没用。”空耸耸肩。 网逆着人潮走过来,几步间又撞散了数位无辜路人,迎着一身闪碎的光海,毫无动容地像是被海浪扑了一身的礁石。他靠到空身边,为空解释了原因:“你不属于‘系统’,只读模式下无法进行数据的重建。” “噢,”空遗憾地收回手,扶着护栏探出身子,尽力地仰着头往上看:“他们在找什么啊?” “一本书。” “书?”空拍了拍手:“怎么人都死了还要讲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那等我这不学无术的来的时候岂不是要在这儿游荡一段时间了。” 网拿眼风刮了他一眼,没作声,带着他顺着回廊慢慢地走着。每一层的墙壁上都延绵地嵌着一人多高的书架,每一个书架边缘上都标注着数字。空得以见到他们是怎么按图索骥地寻找到自己的那本书,然后打开它,每翻到一页,就有一些光粒,如同蝴蝶翅膀上依附的荧粉似的从人身上簌簌抖下,落进书里。每落一些,那人就变瘦一点、变小一点、变矮一点,身上的光也要黯淡一些。等一本书翻到末页,人便凭空没了踪影——花枝枯萎,花瓣凋谢,碾进泥土,变成另一个种子,种子抽芽,长出的爱恨情仇,养分全供给一个网。网将地上散落的书捡起来,看一眼封皮,又把它塞回书架上它应该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