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晚吟片段) (第1/2页)
(潘晚吟片段)
“袋子里是什么?” “野鸭蛋,学生送的。” 听完潘晚吟说明,坐驾驶位的二哥笑了。 小妹还是小妹,灵得很。甭管什么时候,脑袋顶是好用。潘家人在这方面向来聪明,游刃有余,不像他杜家大阿官。 想到杜仲明这个妹婿,潘家二哥很是不满,奈何meimei喜欢。 落日时分,下过雨,车窗外蝉叫得声嘶力竭。 轿车停在路旁树荫下,叶片垂落的水珠颗颗饱满,近乎珍宝,每碎一颗,都是值钱变为不值钱的毁灭。 一场雨把天下凉,风有些早秋的痕迹,潘晚吟身上旗袍还是无袖的,两条细臂膀环抱着。 前方建筑是作家协会大院,门口立着工农兵雕像,给一场雨洗得在阴霾尽头闪闪发亮。 坐在后座的潘晚吟越过哥哥肩头,越过车头玻璃,把目光投进凹字型的大院。 二哥做她的司机很安全。 也很正确。 如今最应该保持的就是正确,潘家是为正确而生的,而她又是家中的佼佼者,不会犯私人时间动用公家司机的错误。 她不像杜仲明,始终有一份不该有的天真,还做人性的痴梦,不屑和小人物玩小把戏。她蛮可以和小人物周旋,也肯把小人物放在眼里,应付对方的小把戏,顺便达成自己的目的。 譬如今天,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 潘晚吟正是接了小人物的小把戏,看出对方想玩什么花样,她不同意,建议对方按她的规矩玩下去。 大院三楼其中一户是杨远华琰夫妇俩的住所。 杨远出事后,华琰被周围的群众定义为老地主,不见儿女,每天五点有人去开锁,督促华琰去砌菜窑,进行各式劳动。 两天前潘晚吟独自来过。 在对过马路见过劳动一天后归家的华琰,背后呵斥她的人,拿这个嗓子去呵牛马也会被认为是不客气的。 她听过华家班子的《三梦》,很小的时候,父亲领她进的戏院。 她是坐在母亲腿上看完那几场戏的。 后来跟随舅舅去了欧洲,柏林一次宴会,举杯答谢设宴款待的主人家,舅舅在她耳边说明,那位端庄得体的中年妇人是华家班主的同门师妹,一样该当大艺术家来敬重。 不能像有些门户,认为唱戏的上不了台面,摆架子。 潘家这点上从来得体,三教九流,无论哪样的人,做生意难免要打交道,什么人都该学着应付,学着给人好脸子,礼遇人家。 越不入流越该礼遇。 一个连自己里子面子都肯糟蹋的人,要么终成混混恶棍,要么终成大人物。 人性的河,别人还在光脚摸石子,潘家已经造出漕船来了。 潘晚吟心想,杜仲明一定不知道,一个人铁心要坏能坏到哪种地步。他恐怕连光脚踏进人性河流,摸一摸石子的经历也未曾有过。 所以他才如此轻信。 忙着打点杨华两人女儿要被扭送少管所的事,偏偏忘了,华琰现在等于什么,现在的华琰正可以拿去给别人档案增色,战绩增光。 不是他托人一句照顾就能照顾得到的。 他怎么还对人性有妄想? 对方是绍兴中学某位老师的小妹,也是每天五点开锁,监督老地主劳动的一员。兄妹俩商量好,拿华红霞即将被扭送去少管所吓唬华母,女儿有难,母亲万死都要来救的。 说一句,写一句,就简单了。 写出来的,将是杨华两人的罪过,别人的功德。 杜仲明不知道人家兄妹背着他玩小把戏,也不知道,华琰此时最希望听的是什么。潘晚吟不同,她做事,向来讲究方法,一定有思路有方向。 兄妹俩先别急着建功立业,自家好像屁股还没兜住呢,先把自家屁股兜住,别急着露脸。 要是没露脸,先把屁股露出来,就不好看了。 潘晚吟的语气从来没有浓烈情绪。 她的警告不像警告。 像给兄妹俩压惊,兄妹俩吓坏了,自家的私事怎么给杜校长夫人知晓,他们家这么急着建功立业,是想为小妹的儿子争一个医校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孩子爸爸成分也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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