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2/2页)
。 十三岁的他以求学的态度在请教。 长辈说,在古希腊,自由民少年向同性年长者主动委身,是最崇高的爱的表达方式,也是世上最美的存在。怀着尊敬爱戴,主动奉献,这是上等的爱。和女人的异性恋爱是最下等的。 这是当时的他一无所知的领域。 他畏惧,畏惧默许了犯罪,默许了他人对他身体的侵扰。 长辈事后说,这是在他同意下进行的,当时他的沉默可以理解为同意。 是这样吗? 那一年是最昏暗困惑的日子,不敢与父母提,jiejie正因登报离婚的事苦恼,他也不能说。幸而有恩师,老师帮助了他,帮他脱离洋楼,不再做希腊少年。 他的恩师是周老师同母异父的兄弟,杜仲明当然记得。 初见的新年晚宴上,正因为这层关系,两人一下拉进距离。 出国后,汪湘莲没有间断过,给恩师写信,汇报学习,问候老师身体。是老师及时救下他,以预备考大学做理由,说动他的父母把孩子接回身边。 物理也是汪湘莲精神的避难所。 物理可以解释和解决诸多问题,可以用精确的数字来计算,不存在沉默,默许,同意。 “现在,对你的感情一样困扰我。” 汪湘莲说,他眼底是潮的,却还有涵养极好的微笑。 他不确定自己对杜仲明的感情究竟来自自身,还是屈从于希腊少年的改变。他计算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许他该前往维也纳,用身体上的距离去求证自己的感情。 究竟发源在哪里。 如果是屈从于希腊少年而产生的喜欢,并不真诚。况且这份感情是颗不定时的炸弹,对他们来说是隐患。尤其对杜仲明,杜家独子,一样要做旧社会的儿子,他明白这条路的艰难。 这刻,杜仲明恍然。 原来自己给人家造成这么大的苦恼。 当晚几点钟离开的,杜仲明事后忘了,他记性很好,然而还是忘了。 他离开。 人出来,魂没有。 走着走着,不知走了多久才意识到天在下雨,绵绵的雨,温情的雨,值得发生点什么才不算被辜负的雨,他和时举都没辜负这场雨。 这场雨一直下在他的生命里。 红宝石领带夹被路灯折的光射进他的眼睛,像一根针。 这是时举送他的生辰礼物。 含蓄潋滟的红,今夜红成血。 淋透的杜仲明突然醒悟自己之前的人生是多么顺遂,杜家少爷甚至连起床穿衣也不必亲自动手,只要下地,两条胳膊一撑,有下人来穿。爹爹守住的不止是杜家,也守住他衣食无忧,不自由又自由的生活。 他清楚知道自己有好皮囊,好家底,好头脑。 这些好,对今夜没有一点帮助。 好头脑,好家底,好皮囊也无法让时间回溯,他救不了十三岁的时举,他的心撕裂开,裂变出一地红宝石,颗颗都是领带夹的红,血的红。 红在他的眼睛里。 血丝纵横。 他想知道那人是谁。哪怕不是为了时举,哪怕十三岁的少年是个陌生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要教训一顿那该死的长辈。 人品修养为人称道的渣滓。 他从没有过这样凶暴的闪念,恨不得致人于死地。 愤怒总该有个发泄出口,双手皮破血流,地面毫发无伤,像是渣滓们坚硬的面具,不可能被撼动的社会地位。 他敲不开,捶不破。 杜仲明仰面躺在雨地里,是个没用场的人,天上的雨下成一千根银针,好像赶来缝补他。 缝不好了。 别费事了。 他的手还没好全,得知汪湘莲前往维也纳,是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