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王何事不重来 (第2/6页)
管,室有三重,平时户闭,周匝严密。玉管合十二月、十二律、十二地支,管端充以蒹莩灰,气至则灰动。孟春之月,田野阡陌之上如闻木铎的响声,就知道是采诗官前来采风。木铎的声音像是清澈的风铃,琅琅央央地响。劳作的农夫、陌上采桑女唱着我听不懂的诗歌,于是我问哥哥他们在唱什么,哥哥说,饥者歌其食,劳着歌其事。祖庙的檐下悬垂若干钟型铜铃,母亲说它刚开始是金色的,像是黄澄澄的一片日光,我出生后见到它们的时候已被檐雨洗得青白发灰了,微风摇击,叮铃有声,摇曳出流风的形状。每到起风的时候我都会产生一种错觉,瓦当上的凤鸟纹呼之欲出,我能看见凤鸟呼吸时微微起伏的雪白胸脯。” 姬考好像很喜欢风铃,铃能占风,西岐世子在回廊上晾着流苏般的片玉珠圆,风吹时有如美女素手击磬,清越若敲断玉钗。姬发的魂魄太轻了,听着铃铛的喁喁呢喃,偶尔发生梦魇。太姒便让姬考在次子睡梦中吹篪,姬发的魂魄会跟着熟悉的乐声归来。 你梦见了什么?兄长清凉的手指抚摸他的额头,姬发睁开汗湿的眼睛,茫茫然,似乎心有余悸,我看见了……他终究未能说下去。兄长只是拍拍他潮热的面庞,安抚道:你不想说是可以不告诉我的。姬考轻轻叹息,他一下一下捋着弟弟的发旋,男孩缓缓阖上了眼帘。 “所以,你的梦魇里有什么?”崇应彪又问起了这个话题。 姬发的脸瞬间苍白,沉默了良久,突然抬起眼直视崇应彪,他的眸子很亮,“你有一天会知道的。” 自从弟弟姬旦出世后,姬发终于不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他奋力推动摇篮把弟弟摇醒,姬旦尚做着午梦,含吮手指的神情有着片刻的茫然,就被姬发急匆匆翻出来,抱在怀里,坐到廊下晒太阳。姬发心血来潮,把自己童年时玩过的百禽陶俑排成一列供弟弟挑选。那些陶俑或伏卧或翘首,姬发最喜欢其中一只回首梳羽的凤鸟。凤鸟通体洁白、脖颈修长,姬发当初一眼就瞧中了它,堪称爱不释手,连睡觉时都要把它放在枕侧。姬发有意逗弄幼弟,本来想看稚子露出目不暇接的神态,谁知幼弟全无兴趣,挥手打翻了姬发送到面前的一双乳燕。姬旦低垂头颅,细嫩的手指把玩一截蓍草。姬发有些悻悻的,这有什么好玩的呀。姬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不以为然。 “我不喜欢听文学、天文、历法、算数课,姬旦比我在此更有天赋,他的心算很好,只是上课的时候多半心不在焉地假寐,他和我说老师讲得太无聊了,他在梦里听过了一百遍。及至年长一些,兄长常伴父亲左右,片刻不离。我和姬旦乐得无人管束,逃课打架成了常态。我不喜欢大家看我的神态,像是母亲豢养的狸奴一样,虚伪而又谄媚。他们和它都看不起我。有时我去找那只猫说话,它懒洋洋躺在椅子上,对我爱答不理。我抚摸猫的肚皮,它神色戒备地哈气,不耐烦地回过头挠了我的手背一道。母亲呵斥它,它就细声细气地哼哼,讨好似的蹭着母亲的手背,母亲只好叹气,说发儿你和一条小畜生计较什么。猫蹲在母亲的膝下,胡须轻微抖动,对我投来隐秘的嘲笑。我知道玩伴们让着我不过是顾忌我的身份,可是我的自尊不容许他们的虚与委蛇。他们很轻蔑地在我背后议论,姬发那么矮,我不过是放水罢了,你瞧,如果他输了,肯定又要哭鼻子。姬旦太小了,只能跟在我屁股后追,每次见我挂彩了,这小子溜得比谁都快。我蹲到溪边,把脸上、衣襟上的血迹洗干净再回家。我一点都不在意,因为我知道我有天必然能赢回来。” 崇应彪恍然大悟,“原来你从小就争强好胜!” 姬发有些难堪地别开了头,“那么你呢?难道你不是如此吗?” Chapter 11 Chapter Text 是,我是争强好胜。年少觅封侯,不辞千里从崇城来到朝歌,最开始,我想做北方阵的千夫长。等我站到了千夫长的位置,我所求的不仅仅于此,我的目光转到了质子旅的统帅身上……欲壑难填,人的野心无穷无尽,明知道走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而我义无反顾地踏了下去。 可是为何还是心有挂碍,还会心生负疚,人的一生要如何才能廓然无累? 他想起夭折的苏全孝,少年在马上回过头来,目光似有凄怆——我最想把meimei嫁给你。这只是一种委婉的哀求,溺水之人窒息前的幻觉,苏全孝错把水上轻飘飘的芦草当做浮木,不顾一切地伸出手。少年嗫嚅着唇,眼里的水光在猎猎长风里很快便被风干。此后他总是会记起苏全孝的头无力地耷拉下去那一幕,少年死时维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