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信有光 (第1/4页)
齐屿躺在床上,接受例行的体检。这次检查不同于往常囊括了数名研究员,反而仅剩下顾医生一人参与其中。 从他醒来开始,负责他的李平江就再也没有出现了。看样子,顾园代替了他成为他的主治医生,成为除了小吴以外唯一和他接触的人。 没有听到任何风声,但齐屿一贯的直觉说,要变天了,而她会是主导者。 “你现在是我的主治医生。” 等她结束后,他作声: “负责我的医生应是普通人。” 语气处处顿得肯定,他明显清楚自身作为俘虏的重要性。在这里,接触他的人都是终身奉职于序列禁区·灾迹研究所的普通人。即使他们因混乱的人流和崩塌的秩序拆散到了各个城邦,只要双手沾染过异种污骸,就注定会回到重启研究的祭坛。 没有人能幸免于此。 新历2年的全球战争势不可挡,其战后清算的一大果实,就是将这些人驱赶到终末之地。没有杀戮,只是监禁,判下无期徒刑的屠夫们背靠着背,挡住了窥探深渊的大门。 毕竟这里是神降临和陨落的初始之地。 纵使异源核心已经埋入地心、销声匿迹,至今为止所有对灾迹、辐射及异种的研究,没有哪一座城比这里还要领先。或者说,所有涉猎过深的知识,在禁区之外的任何一座城邦,都被打上了禁书的枷锁,锁得严丝合缝。 顾园放下病历本,把笔插回她的衣兜。由B-11区研发推动的无纸化技术已经盛行在各个开放城邦,但在这座特殊病房里,时间停滞在文明断代的旧历末页,任何越过尾声的先进科技都归在明令禁止的序列表里。 不过,人类本身就具有力量。 “最开始控制你的存在,就是异种人。”顾园提醒道。明明人就是她杀的,她还神态自然,仿佛在说今天食堂里的红莓果冻很好吃。 “是嘛……”齐屿牵起嘴角,强颜欢笑,“你对我真了解。” “陈辛?” 顾园故意点出这个名字,看着齐屿的脸色逐渐暗下去。闭紧的盒子被撬开了一条缝,黑色调的情绪逐渐溢出来。 她知道,在这一刻,他们共享着不尽相同的恨意。 陈辛,一念到这个名字,齐屿就感到胃囊蠕动不止,针刺般的痛切割着自己的消化道。 生物在意识诞生之初,会本能地追随第一次看到的存在,并对其产生依恋之情。这种印刻效应正发生在心智处于幼儿期的齐屿身上。 不,那时候的我还没有名字。 ISL-006,是我的代号。 除开自己,研究所里的任何实验体都编有成序列的代号称谓,唯独他的代号,不遵从一样的规则,不持有一样的结构。关于这一点,他没有答案。他仅仅是记住了所有可以看见、可以听见、可以碰见的感知物,如饥似渴地填充起空荡荡的大脑。 陈辛是“父亲”,研究员是“仆从”,实验体是“同伴”。即使所有实验体都是隔绝在各自的舱室里,隔着两层膜壳和一行空气,他看到他们也觉得很安心。 他是特别的,同时,他也跟他们一样。一样要接受注射、监测、抽样、休眠,也一样要接受陈辛的慰问、关爱与栽培。倘若足够听话,孩子们就可以得到父亲的高度关注,而不听话的家伙,关到禁闭室一阵子也会很快适应。 这样一群鲜嫩而无知的蓓蕾,暴露在过量的激素喷剂下,极速地开花结果。 “仆人”变多了,不,是“同伴”变少了,从原来的1:5到1:1再到1:0.5,培养室的规模缩减,休眠舱的数量锐减,代号的序列从次第有序变成了杂乱无章。焦躁不安的情绪滥如潮水,没过每一位留存的“同伴”,十不存一。高度共鸣的精神潮吞噬了包括研究员在内的所有人。于是,空缺的禁闭室一反常态地饱和,陈辛当机立断,扩大了禁闭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