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娶

    在满府醒目红绸下，夜幕降临。

    此时正值五月，栀子花香扑面而来，并随着小厮喋喋不休念着那劳什子规矩礼仪愈发的浓郁。甚至，原本清甜的花香盈在鼻间似乎都变了滋味。

    霍应顿住脚步，若水心里顾念着老夫人的话一时不查撞上自家二公子硬实的脊背，当即便痛呼一声捂住了鼻子。

    “公子，大夫人……”

    说到半途若水及时变了话头：“夫人、夫人还在房中等着公子掀盖头，再不赶过去误了吉时可不好。”

    霍应面上无甚反应心中却愈发闷堵，他一路敛着眸子，但即便如此也未能避开随处可见的、一丛又一枝开得极盛的栀子花。

    那本是为了迎大哥新妇而特意栽植的，如今却——

    想来好笑。

    这世上怕是再找不到一家长子意外不知踪迹逼着次子迎娶嫂嫂的人家了。

    霍应扯了下嘴角，往府里紧赶慢赶重新修葺装饰起来的新房行去。

    比之旁处新房喜气更为浓厚，丫鬟婆子小厮们的恭贺声更是一声接连一声不绝于耳，可谓是相当热闹。

    待喜娘吉祥话说罢霍应拿起一旁的搁置已久且同样饰着扎眼红绸的玉如意，垂手，略托起盖头下摆。

    也是在这时，他才真正意义上地将目光放在身前端坐着的人身上，心中不知第多少次将“贵女”这一词过着。

    一遍又一遍。

    “大公子。”喜娘语带催促的唤了声。

    霍应回神，紧接着腕骨施力，将那柄玉如意抬高了些，盖头下缘金线做就的流苏因此刻的动作在满屋烛光下晃荡起来。

    瞧着，格外惹眼。

    霍应眉心微微蹙起，想到什么，又渐渐缓作平常，同时，一气将那盖头挑起了大半。

    一截极为皙白细腻的下巴随之露了出来，再往上，是一张被口脂染作红绸般艳丽颜色的唇瓣。

    饱满而莹润。

    及至此，霍应也不再用那柄玉如意，掌心朝上，指尖一勾便将整面盖头掀了开来，踏进门时似覆了层寒霜的面上在这一瞬也换了副模样，只余下温润。

    四目相对间，霍应终于瞧清了众人口中连结着家族命运的贵女容颜。

    确是好看的。

    这么个思绪忽然冒头，霍应面上不显心头却是一惊。

    望着近在眼前那张精致的面庞，霍应再度确认了一次。只是这回，初见的惊艳感如浪潮般在某个时间段倏然褪去，只余下他自心中默默添补的一句。

    也……不过如此。

    喜娘在这个间隙接过他手中物什，悄无声息退下，甚至还颇为体贴的带上了房门。

    屋内寂静异常，只余下喜烛偶尔炸开的细微声响。

    霍应并未移开眼，同身前那人那双漆黑的眸子无声对视着。

    一息、再一息……

    直到视线中那双原本极为平静的眸子慢慢的弯了起来，后又略歪了下脑袋，满头的钗环跟着碰撞到一起的同时，一抹柔嫩的物什搭上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霍应本能的想要抽开手，半途又强行截住了动作。

    宁姝一手搭在眼前人腕上，一手捂着腹部，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道：“寅时起至现下都未用吃食，夫君可否为我寻些糕点来？”

    说罢，见他并无动作，遂轻轻推了推指腹下的手腕。

    霍应勉力压下心头翻涌的杂乱思绪，惊于她此刻的动作，更讶于她话语间的熟稔。

    许是这些天真真叫家中众人耳提面命惯了，他的嘴竟比思绪都快，当即缓声应下：“好。”

    但手腕起到全身，都是僵硬的。

    宁姝略偏过脸，压下翘起的唇瓣，催促道：“那夫君可要快些回来。”

    说罢，宁姝松了手，转而折身去理先前被掀落至榻上的盖头。

    霍应缓了缓才往外走，再度触及满院的栀子花香，呼吸都叫这香气搅得闷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