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太阳不会再升起(李向东番外) (第1/4页)
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户框,厚重的乌云像被烧开的水,翻滚、沸腾,狂风从没关紧的窗户吹向床上的人。 床上高大的身躯僵硬地卧着,显得有些怪异,眉峰紧蹙,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疼痛,猛地睁开眼,戾气几乎化作实箭。 乱七八糟的声音震得耳朵嗡嗡响,李向东走到窗边,沉默地看着黑暗中军区大院门口那棵香樟树,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窗边的男人微垂着头,半明半暗中只看得清锋利冰冷的轮廓。 那树像个疯子左右摇摆,几乎快要被连根拔起。 大窑村也有这样一棵香樟树。 血腥味太重了,李向东点燃了一支烟,不吸。 那场战役过去很久了,可血腥味却好像永远陪着他了,太多人的血,他的、战友的、敌人的。 不出所料,随着鼻尖血腥味一同来的是下身的阵阵刺痛。 太久了啊。 …… 李向东的童年没什么可说的,说好吧,不可能,没爹没妈的,说不好吧,又有地方住有饭吃,比大部分人都强,那会儿的人,不讲究什么幸福不幸福,就活着和没活着的区别。 直到十岁时候养他的李寡妇死了,他到了姚婶家。其实姚婶家过得也不好,姚爸忠厚老实到有些沉闷,所以姚婶就要泼辣蛮横,这样日子才能过下去,磕磕绊绊拉扯着三个孩子,老大还凑合,老二是个跛子,老三还抱在怀里吃奶。 加上李向东,全家六张嘴,好在姚爸能干,李向东身子健壮,头脑灵活,十多岁就能顶个工,再用烈士后代身份卖卖惨,节日什么的也能讨来几斤白面,几兜子点心,日子就这样过。 但他格外喜欢姚婶家里的小老三,姚盈盈,应该说没人不喜欢她,又白又胖的一个笨娃娃,她会说话晚,别人骂她是傻子她也笑眯眯的,多苦的日子见着她就觉得有希望。 姚盈盈第一次叫李向东不是叫的哥哥,而是东东,听别人叫向东,自己也想叫,话说不利索只能含含糊糊重复最后两个字。李向东没见过比姚盈盈更招人待见的小孩,裹得像个圆滚滚的球,围着红头巾追在哥哥们屁股后面,一颠儿一颠儿的。 总共没几件衣服,老大穿别人给的,老二穿老大的,姚盈盈穿的是大补丁套小补丁的,就算这样,她也选颜色最鲜艳的那件。 没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因为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李向东却不行,他难受,他不舍得,他觉着亏欠。 于是再大一点,力气更大了,李向东得着机会就跟着村里的流氓痞子偷偷上沟里深山老林做陷阱,抓野牲口,再连夜送城里,换点钱。最开始他们还欺负李向东小,总给少点,但一分钱就是一块水果糖啊,蠢丫儿能当宝儿似的舔半天,弄得小手黏糊糊的,所以李向东虽然小,但是他不要命,打了一次架之后就再没发生过那种事儿。 不过管得严,机会少。 姚盈盈现在只记得李向东总打架,但她忘了,十次有八次打架都是因为她,她馋鸡蛋,也看不住,总钻进人家鸡窝去掏鸡屁股,被主人抓住了,李向东就赔着笑,弯着腰不住道歉,没办法,真没鸡蛋,姚婶在外头和别的妇女因为点儿小事吵起来,那女的丈夫是负责分口粮的,连着几次克扣,饭都吃不饱,别说鸡蛋了。 养鸡的是个四十多的寡妇,李向东那会十三四岁,虽然还没长开,但是个高条靓,剑眉星目的,往那一站儿,像棵小白杨。寡妇笑嘻嘻地用手抚摸李向东绷得紧紧的下颌线,“今天看在你哥哥的份上就算喽。” 寡妇的相好的从屋里跑出来就往李向东脸上招呼,边打边骂:“不要脸的鳖孙儿,小白脸……” 这事儿本来就不占理,也没东西赔人家,李向东只能抱着头,一边受着一边对号啕大哭的姚盈盈说:“玩捉迷藏呢,把眼睛蒙上。” 姚盈盈就是比别人笨,每次玩藏猫儿都只会把自己眼睛蒙上,耳朵堵上,以为看不见别人,别人就看不见自己。 那天俩人回去的时候太阳正好落山,夕阳把影子拉得好长,李向东一瘸一拐的,两个人走的很慢,姚盈盈抽抽噎噎哭得直起鼻涕泡儿,瘪着嘴说以后再也不吃鸡蛋了。李向东照着姚盈盈白净的小脑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