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番外:马赛狂想(陆放之篇) (第3/6页)
那张半透明的脸虚虚实实,倒说不好她是不是真的存在。 “你是对面的学生?” “是啊。”江羚笑着将胳膊穿过了围栏的间隙,烟灰被掸落在陆放之脚边,“岐南一墙之隔,你是贵族,我是平民。” 对面是岐南中学的本部,相对国际部的富豪或高干子弟,他们都是普通家庭的中学生。 “麻烦你就当今天没见过我。” “那可不行。”江羚盘膝坐下,视线扫过他腿部,“陆家公子遭到校园霸凌,我怎么能不替他声张一下正义?” “没有霸凌。”陆放之当即反驳,他会被人认出也不算稀罕,但他无意让女孩节外生枝。 “也对,谁敢欺负陆家?”江羚摁灭烟蒂,笑眯眯地,“不妨让我猜猜,陆氏独子不幸夭折,可堂堂陆家不能没有继承人,于是海外接回一个私生子,这不是什么秘辛,丧子之后却冒出一位更出色的替补,这个家谁还能这么恨你呢?无非是你父亲的原配。” 比起她的敏锐,陆放之更在意她的直白,他的生活中似乎久未出现这样横冲直撞的对话了。 “虽然我没有创可贴,但这个也可以止痛。”江羚的手再次穿过栅栏,递来一支烟。 “我不会。” “我教你。喏,像这样,点燃的时候边吸一口。这儿还有一颗爆珠,你可以咬开,葡萄味。” 爆珠清脆地迸裂,果真有葡萄的香气沁开。 “吸进去,不然烟丝可就浪费了。” “咳咳……咳……” 江羚扑哧笑出声,“慢点儿,多吸两口,习惯就好。” 也许是细支爆珠的缘故,他很容易地接受了,“再来一根。” “这就上瘾了?”江羚扬了扬手上刚抽了没几口的,“这就是最后一根了,你要是不介意——” “不介意。” 陆放之接过那半截香烟,他想要留住那感觉。 “什么感觉?” “晕晕的。脑子像飞起来了一样。”陆放之瘫倒在草地上,意识已被放飞,一直飘到了马赛的海里。 江羚她总是对什么都无所谓、漫不经心,像天际孤零零一抹云,风一吹就要散,旁人指责她日子过得任性浑噩,陆放之却一声叹息,她只是太不肯糊涂,对于人生才这样消极。有时候她拉着陆放之陪她一根又一根的抽烟,然后沉默的哭泣。她的悲伤总是来得无缘无故。当然也有一些高兴的时候,逃课去看喜欢的巡演,回来告诉陆放之她和那个性感的主唱接了吻。 生日的时候亲手做了块起司蛋糕和陆放之分食,说自己的生日愿望是十九岁的时候能去死。陆放之明白她不是扯谎,她无法忍受迈向生命的二十代,那可怖崎岖的成年世界,过不尽的关斩不尽的妖魔鬼怪。她是企图叛逃的彼得潘,灼灼烈日照不到的游魂孤鬼。她摇摇晃晃,飘飘荡荡,怎么也飞不到属于自己那片土壤的蒲公英。 “文明蚕食了我的心脏。”江羚一手拎着酒瓶,一手搀着路灯柱,头沉得仿佛要跌下来,“你知道什么最危险吗?生命是一场幻觉,我什么也感受不到。” 灯将她的脸映成一张柔软的金箔,有暗影浮动,头顶的光束里无尽的尘埃盘旋,陆放之简直想挥跑它们。就像想要扯掉蒙住江羚心脏的一条棉罩子,那上面积了层厚重的灰,唯有狂风能掀起一角,窥见偶尔的跃动。可这条棉罩子被沉沉的水汽浸透,竟不能扯动。 离群索居者,不是神祇,即为野兽。他明年毕业后便要去伦敦读书,在国内就会有一只他所记挂的野兽要流浪。可那头野兽说,“不必担心,野兽有野兽的活法。” 野兽究竟也没有在十九岁的时候去死掉,可能是恋爱拖延了她。 “我需要欲望。”她告诉陆放之。江羚珍惜自己拥有欲望的时间,那是她最接近活着的状态。世界是庞然的真空,情欲渡来一点稀薄的氧,她终于有所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