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之上 第159节 (第3/4页)
、不合理尽量理解也要执行的痛苦与两难。而在既要也要的命令下,底层官员就只能选择自己付出成本最小的处理方式,如此便产生出行使权力的灰色地带。 从政治稳定的角度来看,底层官员的不稳,往往是促成底层不满转向和国家对抗的关键因素,是极不可取的政治选项。 从国家权力来看,县府的正式权力譬如收税、断狱,早已移交至世族豪强的手中,而任命等正式权力又开始以非正规的方式运用。权力的运作出现这样的偏差,已经预示着总体性国家权力的衰变,公权早已非公,权威也将沦丧。 “底层官员难做,朝廷是必须要给县拨款。”陆昭喃喃道。 “可朝廷还有多少钱呢?”刘光晋的问话和陆昭所想一同浮了出来。 没有足够的钱就只能用权力下移暂时填补缺口,这意味着对世家的再一次让利。陆昭手里不知不觉地也拿起了一根干草梗,搅着碗中的水。大块的水碱被搅碎了,可是更混乱的杂质迅速从碗底涌动上来。 陆昭抬起头,颇为玩味地看着刘光晋:“我真是第一次见识你这种县令。说你对百姓好吧,偏偏百姓在你的口中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出身不高,在县里也看世家脸色行事,但今日却偏偏要为他们谋利。你对皇后制定的新法的理解,似乎和别人有些不一样啊。” 刘光晋低头一笑:“人都有弱点,弱势的人也有强势的一面。百姓交纳赋税,本身就是与朝廷逐利博弈。农夫丢失镰刀的时候,韭菜也会和杂草一起疯长。现在的百姓还吃不饱穿不暖,这个时候政治实际就只是世家门阀们的游戏而已。” “我是一个县令,目的也很简单。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日后不必再受世家盘剥。至于谁在上面当政,世家还是寒门,只要不损害百姓的利益,对我来说都一样,至少不是我这一代能够cao心的事情。” “就算往远了说,百姓吃饱穿暖,就会有余力,对参与政治有诉求,这些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何必急于一时?我想,皇后制定此法的时候,也是希望初步掌握人口和土地账目,而不是和世家彻底翻脸的吧?这么一想,是不是我这个县令,对皇后制定的新法理解的最好呢?其实我也好奇,皇后出身世家,为何也会推出此法呢。” 新法施行的内核是减少社会的内耗,抚平不安的情绪,而非对现存秩序颠覆甚至恶化。上位者如果只瞩目于后者,无疑是政治上的幼稚与低能。不安与内耗需要用时间去消化抚平,更需要国家层面的转移与支付。此事,陆昭深知。因此她望着刘光晋,笑了。 郡府内左右两排都站满了人,一片介帻官簪。虽然等了许久,但这些人的脸上根本不敢有一点不耐烦的神色。河东郡太守苗淼在听到文吏的简单汇报后,连忙拉着僚属来到别室。 “刘光晋怎么来了?”苗淼满头大汗,赶紧对僚属道,“快!快去一趟薛家!” 第375章 公平 薛珪刚刚解决完宗族事务, 便在老仆的搀扶下回到家中。那些与杨氏、赵氏走得太过亲近的族人,或被踢出宗族,或受到直接处罚。 而族人有过失, 开宗祠审理,身为族长, 薛珪要先受二十鞭。因此刚到家中, 他便不再强忍,哀哀呼痛。 薛珪的夫人孙氏皱着眉头,耐心地为薛珪上好药, 又为他重新披上衣服:“夫君为了这个家,受苦了。” 薛珪起身叹气道:“世道诡吊, 无论谁想要成事,都要委屈求全。地方与中枢周旋挖空多少心思, 若家中再有二念,一族命运受短视之人掣肘, 我薛家危矣。” 因薛琬、薛琰俱殒,又是牵涉谋反的大事, 薛家入朝难免受阻。新法的落地, 对于许多世族来讲都是有利的,但仅仅在于钱帛和牟利的合法化。薛家更大的诉求,是希望重新回到政治体制中。 诚然, 皇后会启用他薛珪进入行台,但个人的进望并不意味着家族的整体提升。因此对于新法来说,薛氏、杨氏这种游离在朝堂之外、甚至在地方执政高层之外的人来说, 无疑断绝了一个灰色上升的通道。也因此在这种压力下, 薛家的内部矛盾被激化了。 “其实我也不明白。” 孙氏给丈夫揉着腿,皱着眉头道, “以往咱们都对郡府、州府都挺强硬的,就是靠着汾阴的地利和各家协力扎根乡里,才有了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