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之上 第74节 (第1/5页)
待在回到正中间,周勇的眼神已无先前那般飘忽,略清了清嗓子,而后道:“征南将军在汉中郡府守土数十年,可谓恪尽职守。我家在郡府有得几亩田地,与将军也称得上是比邻而居了。将军治军虽明,治乡却有失公正……” 周勇叙述,彭耽书则做笔录,祝维安在一旁,每到关键之处便做一些提点,而江恒则将可能用到的律法条目逐一列出,供陆昭阅览。 话头一旦打开便再难收住,周勇滔滔不绝,彭耽书一卷供词写下也洋洋洒洒,其中有堪入耳的,不堪入耳的,不疼不痒的,骇人听闻的,一件件事体被记录下来,竟有万字之多。 陆昭接过,过目一番,冷冷一笑:“周君所言,未免太过骇人听闻。” 下首周勇跪求道:“卑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句句属实啊。” 陆昭闻言,将案宗放置一旁,喟叹一声道:“周君所言,有祝郎君作保,本中书自然是信的。只是周君也要清楚,征南将军出身汉中王氏,高门名流,仅凭这一纸证词,放置整个南凉州与益州,只怕也无人敢相信啊。所谓单人孤证则不立,己说臆断则无信,不若周君再从诸事中仔细考量,若能得引旁人佐证,待满三人,便可算论据足矣。不知周君以为如何?” 所谓瓜蔓罗罪,世人多有薄鄙,但在这个律法薄弱,刑名难为的世道,许多事情并不能单一而论。汉中王氏势大,必须借此机会一举而定论,不然等王子卿从洛阳归来,阴平侯等前往行台问罪,这一纸案宗莫说是给他们定罪,只怕还会让这些人抓住不放,反咬一口。 毕竟周勇这种没有势力的乡人,能够在这个时候为了脱罪求活咬一口征南将军,来日未必不会反告他们这一干人一个逼迫污蔑之罪。 但如果让这些人相互检举作证,则是引有着巨大能量的乡望信誉作保,同气连枝,汉中王氏很难将此推翻。 周勇闻言也只无其他选择,既然自己已经言出那么多事实,如果自己不顺从叫来更多人佐证,那么刚刚供述的卷宗也会被陆昭等人作为自己构陷名门的证据。即便日后执掌行台的是汉中王氏的人,面对这样一纸愤慨之言,只怕也会将他杀之而后快。 “好,我供,我供。”周勇咬了牙,即便要将自己的同袍与乡人得罪个死,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至此,审问基本已经告一段落,口子一旦撕开,剩余的人审问也并未花太多时间,甚至祝维安与彭耽书等人都能够独立完成。那边审问的时候,这一边陆昭则独自浏览这些证词。 彭耽书和祝维安所呈上来的卷宗大致相同,江恒呈上来的罪名则要少一些。陆昭浏览一遍,随后将彭耽书和祝维安所呈文书中那些大逆不道、通凉叛国等重大罪名悉数划去,最终留下的全是一些为祸乡里、欺男霸女等小罪。这些问题并没有出现在江恒的卷宗里,陆昭心里一乐,这个寒门出身的小文员倒有些门阀政治的智慧。 重罪以论门阀,注定会让时人侧目,对此,汉中王氏也绝对不会认罪,力抗到底,甚至不惜抛出一切代价,到各方运作,尽力反击。乱世之中,有这种大污点的门阀不在少数,一旦闹得众怨沸腾,不仅难以追究下去,行台反而会受到各方攻击。别人不说,陆家自己谋求安定的时候,就可以说是一桩通敌叛国的大罪,而现在呢,大兄那里开府都仪同三司了。 想要重创世家,必须要用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罪,反反复复地追究,施行刻碎之政。一是乡争小罪数量上就比较多,能牵连出来的事体也多。二是世家的乡名和清名徒然受损,无论如何发声,都将难以洗白。只要将世家的清名和门望践踏干净,即便世家不死,也终究在政治上没有任何进望的资本了。 将所有的卷案整理好,陆昭淡淡一笑,命几名文吏分别抄送长安、洛阳、安定以及汉中。在踏出诏狱的那一刻,一名戍卫跑了过来,通知道:“中书,王叡王子卿已至崇信县!” 第171章 难分 “意在笔先, 神于言外。”王叡凝眉,立于夏季收梢的陇山长风之中,眉峰恰似出鞘的剑锋, 面向崇信城头,如望无垠之际, 高与云齐, “陆中书乃是有备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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