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之上 第68节 (第5/5页)
那些人没能成功截杀为恶者,便会指使这些人攀咬熊应裘。而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多半会出面,指出当时熊应裘与自己同为南人的背景,以及在署衙过分热心的嫌疑之举。 这个局设计的颇为精妙,处处藏了杀机,背后之人想必颇有手段。但这个局却也有些美中不足,为恶者既被生擒,事后却在押送襄武途中被山贼斩杀,未免太过着痕。 大抵对方已经知道自己兄长即将派人入境,所以设计此法意图栽赃。可这样做倒不如让为恶者逃之夭夭,亦或是让这些人被捕后一口咬定是一己之愿,引起各方遐想。譬如石子投湖,自起涟漪,遥遥波及于彼岸,众人哪知投石者身在何方,意欲何为。 如今多般指向过于明显针对陆家,此时设局者无论是谁,只怕都要间接受到各方压力,不能从容超然抓取利益了。 信已经送到了略阳城内,想必魏钰庭会和熊应裘有一番较为充分的沟通。让熊应裘直接指出汉中王氏是背后主使并不明智,且不说汉中所居乃是元澈较为薄弱的后方,如今涉事案犯已死,王氏大可极力栽赃,而陆家必将奋力撇清,其他势力趁机谋求利益,整体盘算下来,陆家最终所得,未必就比付出的多。 但陆昭也明白,这一举措并不能真正洗刷自己的污名,届时她还需要再引导一场舆论。现下她尚需要照顾寒门和其他巨头的感受,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在行台的重要人事岗位上进行布置。毕竟,越多的阶层对你有所防备,你的行事效率便会越低。 但是照顾感受并不意味着善罢甘休,她的反击,早已开始。 整理完最后一份文书,陆昭对外面守卫的人道:“张将军,我们后日夜晚启程。” 洛阳城内,元洸与王叡正在商议政事。除却渤海国的部分郡国兵之外,出身于河东薛氏的薛琬幼弟薛珪任司隶校尉,领兵暂驻金墉城。金墉城之于略阳的战略意义与石头城之于建邺的战略意义相同,薛珪的驻守以及王叡出任国相,意味着渤海王一派的执政底色已经确定。 魏国重西都,因关陇世族皆云集于函谷关以西,如今东都萧条,但是在战事却未必是一件坏事。萧条意味着豪族聚集不多,权力板结不深。且不说房屋征用成本低廉,极易于屯兵城内,当年的王公府邸如今已被拆掉,石料被充作城防物资。前朝的各处园林如今也都不再,伐木作为防御器械,大片的空地也被用来种植作物,以此解决洛阳周边耕地稀少的问题。 元洸一面听着此次议事,一面也对王叡的执政能力颇为欣赏。旁者不说,能在短时间内拉薛珪入资,可见王氏高门底蕴。 议事完毕,王叡本打算先行回到官署,却见一名小侍过来,引他去见渤海王,说有要事相告。此时殿内仅有元洸一人,王叡入内之后,连同那名小侍也都退了下去。 他恭敬下拜:“不知大王诏臣有何要事?”即便王叡势位煊赫,但在礼法上从来都是无可挑剔。 元洸将王叡扶起,而后道:“有一事,我想提前告诉国相。”说完从袖内取出一支锦匣,这是他逃离未央宫前,韩任交给他的。 王叡谨慎接过,徐徐展开,这是一份简短的手诏,里面写的是封陆昭为渤海王妃的诏命。 “大王的意思是?”尽管对于元洸的心事有些了解,但对于借由这份手诏所要达到的目的,王叡也不敢擅自揣度。 元洸沉默了许久,做下这个决定后,等待他的或许是一个玉石俱焚的结果。经年往事如一枕长梦,父亲交给他的这封诏命如同一个小小的玩笑,却深深地刺痛了他。 如果这封诏命的备份仍在中书,那么崔谅只怕巴不得要拿出来耀武扬威一番,将陆家从太子的阵营中剥离出来。如今长安仍然寂静无声,他知道这封诏书的备份或许已被太子销毁,或许自始至终就不存在。若他事后真敢堂而皇之的拿出这封诏书,那么他的宿命将会和汉史中的窦婴一样,以伪造诏书之罪处斩。 “去和崔谅谈一谈。”元洸望着窗外,杨絮起舞飞旋,如同欲念焚烧之后凋落的灰烬,“谁做皇帝,谁把持朝政,本王都不在乎,本王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