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隐事手记 (第2/9页)
长。 看来已经睡着了。 赶在被觉察前,我慌忙把头又埋了下去,识相地解开床帐,吹灭烛火,然后恭敬地低身后退,隔着重重细纱看见陛下将皇后整个人都笼在怀里,一丁点皮rou都不准漏在外面;又像是怕她睡不安稳,还时不时轻柔地拍打她的脊背,俨然是将她当做了这满屋财宝中最为珍贵的一个,细心呵护起来。 让我忍不住怀疑先前作出那种残忍霸道行径的究竟是否为同一个人。 当然,陛下临幸娘娘确实是值得高兴的好事——只是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娘娘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让一向宠爱她的皇帝一连数日都如此苛责。 直到几天后,我在她身边侍奉时,恰巧看见了几块刻着世家贵女闺名的牌子,旁边堆着一卷的画像,而皇后坐在案前,望着这些东西直发呆,又颇为苦恼地发出一声长叹。 娘娘对待下人一向温和,对我也关照有加,见她这副犹豫愁苦的模样,我便如鬼迷心窍一般,将端来的茶点放到案上,小声试探道: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而她惊醒似的小声叫了一下,见到是我才松缓下来,用涂着银蓝蔻丹的葱白手指不断摩挲这些雕花精致的木牌,斟酌良久才开口回答: “你说,要怎样才能让荒同意纳妃呢?” 她话音刚落,我顿时大惊失色,捂紧了嘴才避免失仪。 同时也终于明白了前些时日让陛下那般恼怒,每晚都折腾不休的原因。 我算是服侍她比较早的那一批宫女,知道这位出身武将侯府,家族世代忠烈的皇后骨子里带着几分武人习性,素来不爱争端权谋,也不屑于讨好巴结,更别说去揣摩圣意——但着实没想到她竟然能迟钝到这种地步。这副直来直往的性子早就为她结下了不少仇家,如今还能得到陛下垂青怜爱,纯粹是因为对方发自肺腑的喜欢。 天家何其凶险,能得到一国之君的真心相待又何其珍贵,况且陛下想要专宠的心思人尽皆知,也就只有她居然在为那不着调的纳妃苦苦纠结。 “您怎么突然想着这个?”我将那些精致点心从食盒中挨个取出摆好,看着皇后仍盯着那些木牌和画像若有所思,不免无奈道,“是前朝有哪位大臣向陛下进言了吗?” “不……”而她只是随手将垂落的鬓发捋到耳后,金黄的眸子仍在这些贵女的名字间徘徊不定,缓缓道,“是我自己的考虑。” “以前落下的病根这些年一直没养好,恐怕怀不了子嗣,难以为荒绵延后代……天潢贵胄总是免不了这些的,我自己虽然深感遗憾,却也无可奈何。” 皇后的声音很轻,在香烛缭绕的殿内回荡着。习惯了顾全大局的女人这一次同样选择了妥协,低垂着漂亮的头颅,日光之下,金发那般夺目。 我却看着她颈侧那没被遮住的、已经趋于暗红的指印爱痕,青紫的牙印带着强烈的愤怒和恨意,烙在这饱受摧残的皮rou上——留下这些痕迹的人想来和我同样为她的这种观点感到不可理喻,并为此付出了行动,夜夜不断苛责试图叫她放弃;只可惜美御子皇后一向顽固,当初便力排众议,以铁血手腕护送陛下登基,如今对纳妃一事自然也是冥顽不化又固执己见,明明都被折腾得这般凄惨,依旧丝毫不见服软。 然而尽管深知这样近乎愚蠢的执着只会让她吃尽苦头,我也只能小心地奉上茶盏,不作他言,毕竟身为宫女,我无权置喙这些大人物间的决定,娘娘亦理解我的沉默,主动掐断了这个话题。 将门之女接受过良好的教养,即便是饮茶这么简单的动作都透着无可比拟的端雅,衣袖随着她的动作滑到肘弯,顺着旧伤累累的小臂,手腕上新鲜的勒痕格外扎眼。显然为了惩戒皇后,陛下甚至不惜动用如此过激的方式。 但我能嗅到上面残留的药香,清浅的草木苦味在鼻间若有似无,像极了那位总是冷着张脸,润物无声的皇帝。那是一位矛盾的君主,会强硬地惩处犯了错的皇后,却在事后费尽心思地体贴照顾;有时严苛到让我以为他这是将娘娘当作了不驯的烈马,可当他温柔起来又像极了宠溺无度的昏君——我曾听说古时也有一位倍受圣恩的美姬,美御子皇后受到的疼爱相较之下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