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外(中) (第4/4页)
踪诡异的家仆发现,然后被恭恭敬敬地“请”回房中。黑鸢每天都来,带来一根又一根艳似滴血的红绸,你将那些红绸细细收好,尽数藏于匣中,放在床底的暗格里。 这些日子,你明明一日怕过一日,睡觉的时间却也一日长过一日。就算你无意就寝,也总会猝不及防地倒在某处入眠。 大婚前夜,你刚从黑鸢爪上解下红绸,便伏在窗边的矮榻上昏倒过去。 在这一次的梦中,你终于看清那人的面容。 持剑者眉眼清丽,神色淡然,玉白的面上染上了从你身体溅出的星点血迹,眼中似有隐痛。 这样出色的面容,足够你见过一次便铭记于心。更何况,这张脸的主人曾与你朝夕相处,同进同出三月有余。 周瑜收回剑刃,薄唇轻启,怜悯道:“meimei,睡吧。” 你眼前一片漆黑,似乎听见他轻轻哼起什么小调,而后抱起你逐渐冰冷的身体远去了。 10 你自梦中惊醒,那些惨烈的记忆在你脑海中来回撕扯,教你痛不欲生。 你捂着头,跌跌撞撞地爬下榻,发现此刻竟已入夜。 白日刚来过一次的黑鸢从窗外飞入,落在案几上时竟口吐人言:“姑娘!姑娘!快走!” 你怔然地看着它,它焦急地重复道:“来不及了!快走!” 你往窗外一望,园中烛火森森,那些家仆都望着你们的方向,却也只是望着,没有半点动作。 你支起身子,跟在黑鸢身后向府外逃去。那些乌黑木讷的眼珠一直死死地凝望着你,那些猩红的嘴仍然在开合,你却听不到半点声音。你忍住头痛,发髻在你奔跑的动作中散开,那些金钗玉器全落在你身后的小径上,在石板路上摔出清脆的响声。 你没有回头,任乌黑的长发垂落在肩头,那些发丝被风卷起,散乱在微凉的夜风中。 风越来越大,吹过你身侧时简直是呼啸而过。那些幽红的纸灯上的红纸灯罩被狂风吹去,其中的燃烧着的烛台竟是森白如人骨的白烛。 你压下心头的惊慌,继续坚定地向大门跑去。园中所有家仆都站在小径两端,默默地注视着你逃跑的动作。它们的脸在狂风中被吹裂,五官也变得模糊起来,只有那一双双眼睛,仍然死死地盯在你身上。 今日的路长得过分,你知道现在的情况不能以寻常计,便闷头一个劲向前跑。 那扇朱红的大门总算出现在你眼前,你心中一喜,快跑两步想要拉开门。 门却在你动手前就已豁然洞开,周瑜独自站在门外,神色莫测地望着你才伸出的手和凌乱的衣装,微微叹了口气,道:“还是见面了……你要去哪里?” 你往后倒退了两步,开口说话时竟意外的冷静:“你杀了我,不止一次,对吗?” 周瑜的表情总算有了些许动容,他蹙着眉问:“你想起来了?” 你脑中不知何时不再抽痛,你站直身子,毫不畏惧地同他对视:“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你在帮我做选择?你这一次,又是想做什么?” “看来只想起来了一点。”周瑜的唇角微不可见地勾起一个弧度,话语间隐隐藏着怒气,“每一次,你都会问这些话。每一次……你都只记得结果,从来不记得为什么……你对我,未免太过残忍。” 被杀死的人是你,什么叫你太过残忍?你瞠目结舌,一旁的黑鸢却率先开口发声:“你已陷入魔障。人鬼殊途,难道你不懂得吗?” “哦?殊途?”周瑜唇角的弧度愈发明显,他低声喃喃,声音几乎碎在狂风里:“我与她是殊途还是同归,何时轮到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他话音刚落,那黑鸢哀叫一声,竟从空中栽了下来,在石板上溅出一蓬血花,再无声息。 身边风声渐息,周瑜走到你身边替你将散乱的鬓发别在耳后,你不知被他施了什么妖术,竟动弹不得。 他爱怜地在你鬓边抚了又抚,叹息道:“狼狈成这样,裙摆都跑脏了。快回去休息吧,今日见面已不是吉兆,明日的婚事可别误了吉时。” 你被他打横抱起,发现那些面容破碎的纸人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一堆碎纸,渐渐被吹没在风中。只剩那些燃烧的白烛,不住地往下淌着青白的烛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