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外(中) (第2/4页)
面那层红绸燃去小半,你发现红绸内里竟夹了一张黄纸。 你呼吸凝滞,眼睛定定地盯着手中那半截还在燃烧的绸带。其上的火焰亦然十分诡异,竟只烧去了红绸,半点没有伤到内里的黄纸和你的皮rou。等到那段布料全都变成空中的片片浮灰,你才得以看清黄纸的全貌—— 那根本不是什么黄纸!那是一张符纸,其上用朱砂画了镇压恶鬼的封文。 你对那封文再熟悉不过了,在那些被术士折磨的日子里,画着这封文的符纸一张又一张地被贴在你身上,仿佛你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凶邪。 你听过家中下人嚼舌根,他们说,你娘怀孕时曾有医师诊出双子脉。你爹为此特找来方士批命,那方士掐算一番,说此胎双生,两子前世身世不凡,恐有胎中相斗之忧,必然凶险。你爹为此使了许多银钱,要他替那腹中胎儿保命安魂。 可等到生产的那一刻,降生的只有你这一个女孩。你爹以为被骗,怒气勃勃地去寻那方士的麻烦,可等他到了那方士的居所时,那人早已横死家中。 你爹悚然,赶忙打马回程。你自幼就显出聪慧之兆,人生得亦然玉雪可爱,你爹却对你避之不及,连带着对你娘也没有好脸色。 他有意置办外室,借口要外出做生意,却在途中惊马被掀翻在地,被马蹄踏坏了根本。 别人都说他走运,在马蹄下捡回一条命,他却认定是你的命格太贵,与他相冲,那腹中的另一个胎儿也是在腹中被你吞噬。 他认定你命格极凶,对你不敢虐待,但也没有关怀。他找来医师,妄图凭借药力治好自己,再举得男。 医师没有用,他又去找方士来做法,那些方士来来去去,多是说你命格太凶,男胎不敢来投,要压下你的命格家中才能添丁。 于是那些朱砂、鸡血写就的黄符纸一张一张密不透风地贴在你身上,符纸被风一吹,哗啦啦地响成一片,你跪在祠堂里抬头望,那些牌位正八风不动地安稳端坐在那灵堂之上。 你本以为此生不会再见到的符纸,此刻又出现在你眼前。 你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忽觉一阵晕眩,眼前像被黑布蒙住了一般看不清东西。 你将那张符纸和火折子一起揣进袖子里,跌跌撞撞地回了房。 回房的路上安静得有些诡异,本该守夜巡逻的家丁不见半点人影,连夏天惯有的蝉鸣声都听不见,唯有路边为庆贺婚仪在即而扎起的红纸灯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红光。 你额角突突抽痛,浑身如坠冰窟般颤抖发凉。你攥紧了冰凉的指尖,心想: ——那些家仆,他们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呢? 又是什么时候,你就没再见过你爹娘的面呢? 09 你本以为自己晚上会失眠,可回房后,你几乎是倒头就睡。 你睡得不安稳,一晚上都在做梦。 那些梦破碎不堪,你像在看走马灯一般不得全貌,只能抓住些许片段。在那些片段里,你是牙牙学语的稚童、是御风而行的仙人、是挥斥方遒的女帝。你这一生,想不尽、做不成的那些无望的心愿,在这个梦里,全都得了圆满。 你踌躇满志地向前走,幸福得几近晕眩,以为将踏上锦绣前程,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把如经秋水濯洗般明利的青锋长剑。 那把剑被磨得很快,拭过脖颈时,甚至如一阵清风拂过般温和,没有半点多余的痛苦。 你栽倒在地,不知是不是因为死亡降临,你眼中所见的天地轰然倒塌,世间万物都开始扭曲变形,最终沦于一片黑暗。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托着你的脸,将你搂在怀中轻声安抚:“睡吧,睡吧,马上就会醒了。” 你从梦中惊醒,发现外面日光已经大盛,恐怕早过了起床的点,竟也没有一个侍女来唤你。 你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颊边的乌发湿淋淋地贴在皮rou上。你轻抚着抽痛的额角,掀开帷幔从床榻中探出身来。 一只黑鸢正站在窗棂上死死地盯着你。 见你发现了它的存在,它木然的眼珠开始转动,它歪着脑袋,大叫了三声,而后展翼腾空而去。 几乎是它消失在你视线里的那一瞬间,原本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一片死寂的小院终于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