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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夫差颔首,像是无事地转过身打算原路返回,抬眼果然看到几个身着轻甲的士兵,或许勾践是让他们暗中保护自己,或许是监视,不过隐藏的能力的确很好,夫差的视线微微扫过那些人,最后停在孙友的脸上,他的两道眉没来由地忽然皱起。 “怎么,你是以为我要背弃越王的恩宠,擅自离城?” “……小的有罪,小的知错。”孙友闻夫差刻意提高音量,只消犹豫了一瞬,便立马跪身认错。 “越王那处,我又该作何说法?”夫差沉声说着,眼神还冷冰冰地盯着他头顶,他一方面不能让那些会为勾践通风报信的人抓住把柄,一方面他也想看看这人为了一个敌国的王能做到什么地步。 这种事不劳夫差开口,自能传至勾践耳中,晚间在寝宫中,夫差小心地观察起他的反应,只见他两眉舒展,嘴角微微挂着笑,但勾践笑着看向他时总让夫差不寒而栗。 他看上去心情极佳,连为夫差准备的吃食都甜得要沁出蜜来,他看着夫差吃下一小口,问道是不是比他们越国的差多了。 夫差腻得几要作呕,忍着恶心喉头一动,又抬眼笑道:“这笑靥儿还得是越国的好吃。” 勾践的笑容多了些满意,他坐得离夫差近了点,搭上他的手腕,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夫差的碧眸,他笑着,眼神却不是,才总让夫差觉得他的笑容冰冷得像是刻意揉造而成。 “那个士兵,吴王认识吗?” 夫差的手腕一颤,下意识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又回过神来没有这么做,他盯着勾践摇了摇头,没有躲闪,自认为表现得很自然。 “那就好,孤听说他原是吴国人,”勾践的手抬起轻抚起夫差的脸颊,温柔得让夫差心里发毛,他耳后汗毛竖起,却只垂着眼睛像是受用他的抚摸,“孤还担心,你会和他逃走。”勾践的声音素来低沉,此刻却能从平淡的语气里听出欣喜,夫差的心中猛得震颤几下,抬眼小心地确认勾践的确没有起疑。 “这人居心叵测,所以孤……”勾践正说着,忽听门外侍卫通传:“大王,齐国相国求见。” 屋内烛影幢幢,夫差看到勾践嘴角那一点微弱的笑意也荡然无存,有些可惜地说他很快就处理好回来。 夫差本等着勾践的后文,却又想起那齐国的相国来,田乞这人的阴德夫差有所耳闻,他回想起那始终让他心口作痛的会盟之日,那人一双年迈本该浑浊的双眼野心毕露,如今想来,伍子胥的眸子纵是时刻酝着悲哀或是愤恨,倒也从不曾现过谋反的征兆。夫差又觉得嗓间异常干涩,他咳了几声,只觉刚才吃的那笑靥儿的甜味还附在他嗓子上。 他近来总忆起相国,是知道明日晦暗不清,所以流连过去难以自拔,想遥祭一回,也不知该往何处寻他。勾践回来时,看到夫差站在窗前吹风,窗外是一片池塘,塘里月光荡漾,落到夫差眼里一片明朗。从前的勾践不曾见过这样的夫差,至于现在,又和吴地的雪一样,可见却不可触摸,唯恐一碰就化在掌心里。 他恍惚觉得回到那些年,在吴王身边大气不敢喘一声的时候,是因为今夜月色太好,让他流露出难得的感性,连看着夫差劲瘦的腰身,都忽然觉得,夫差踩着他的肩膀走下马车时,好像都没有那么重了……原来他没有那么恨夫差…… 或者说连这些耻辱都是吴王施舍的,不然他十多年前已经曝尸会稽山,成为一具枯骨永远守禹之祀,夫差好似怜悯他,明明不为中原之礼所容,却还要成为它的陪葬品。 当时的夫差是怎么说的来着…… “父亲他们的仇恨,不如就此结束吧。” “再联手给那些中原大国们一点颜色瞧瞧。” 只可惜夫差再无法以吴王的身份参与会盟,吴越两国也再没有联手的机会,他顶多能和昔日吴王行些违背伦理道德的事,但是那又如何,他们本就不服那些所谓的礼仪。 这几日舟车劳顿,那事也放下了许久,就算看着绿叶倒影映入池塘,无边风月总要攀上心头,他走上前去搂住夫差,附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吴王,今夜可愿施舍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