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的七个房间 (第3/5页)
“丁令威化鹤归来,而故乡物是人非,千古以来就是如此,您又何必伤怀呢?” 他点点头,若有所思,“我可以出院了吗?” “当然,您恢复得很好。” 后来,听说他因为别的疾病再次保外就医了。令我意外的是,他竟然请别人转赠给我一幅他自己写的字。 写的是李白的《早发白帝城》。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四】 第四个房间住进的是一个作家。我最开始称呼他会在“作家”前加上“少年”两字,因为他看起来太年轻了。 当知道他比我还要年长十几岁的时候,我也有些瞠目结舌。 而眼前温文尔雅微笑着的他,似乎和那个慷慨激昂暴跳如雷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双相情感障碍。 很难治,但也不是不能治。住院治疗有利于医生及时调节用药及用量。他从善如流,住了进来。 发现他情绪波动的来源是网络之后,我收了他的手机和电脑。 他挠挠头,神情依旧是少年般的羞涩可爱,“不能上网很无聊的。” 我说,“写稿就不无聊了。你的坑填了吗?” 他就没话说了。 当然我也不可能一直不让他上网。他的情绪在药物的控制下趋于稳定,我就把电脑还给了他。 没想到,只是一个下午,他就抑郁发作了。 他说,“我不会再写了。” 他说,“凭什么叫我放下?不是我割裂了这个世界,不是我背信弃义,不是我踩着兄弟的血标榜自己的成功。” “时间久了,就没有人记得是非对错了。可笑的是,我没有办法。” 他看着窗外,没有流泪,只是身体的线条在阳光的勾勒下过于纤细而显得脆弱。 我忍不住走过去搂住了他,“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他没有回答。 后来他又躁狂发作。在别人的指点下我打开社交软件看他发的东西,飞扬恣肆文采斐然,当然,里面的怒气也是压都压不住。 我拍拍他的肩膀,“你能发泄出来也是好事。” 他漠然一笑,“反正我也不写了,让傻逼们千秋万代去吧。” 我揉揉他的头顶。他看起来依旧只有十八岁。 他出院以后我偶尔还看他的社交账号。他依旧很关心时事,只是很少与别人吵架了。他说新书已经写完了,只等着书号和封面。 我给他发私信:不要忘了吃药啊。 他回了一个可爱的悠嘻猴的表情,说:记得啊。 【五】 第五个病人,有人说他是间谍。 只是有人偷偷地说,没有人确切地告诉我。和将军、贪污犯一样,有人看着他,只是人数没那么多。 我很怀疑这种说法,因为在我的常识里间谍不应该有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而他清秀漂亮,即使处于重度抑郁的精神状态,也是一种颓靡的美。 送他来的人说,他已经吃了两次安眠药,都被救回来了。 有一个日本女作家来看过他,我知道她是因为她多年来为反战做的努力,她说:请您一定要治好他。 我说我会尽力的,刚想问她和他是什么关系,她就被“请”走了。 我有时会陪他聊天。他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乖巧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