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 (第1/3页)
旅馆
01 男人浓黑眉眼挡在她面前,遮得她什么都看不清。 叶凤川自己整整衣领,打开门,把她拍在车里头。何念生额头撞上窗玻璃,才意识到他这是不让她下去的意思。 叶家的司机听他话如听圣谕,在驾驶位稳如泰山。何念生拍窗无人应,终于想起包里还有把轻型格洛克。 寒风吹起,叶凤川踱步走到那拿着白玫瑰的老者面前,弯腰俯首,从前襟掏出一支红玫瑰,放在墓室前。叶世初新砌的巴洛克式石xue,请了纽约最好的石匠,雕花玻璃窗是蒂凡尼家定制,中央青铜门左右雕刻两位先知,表情痛不欲生。 但叶凤川脸上毫无表情。没有悲伤,没有恐惧,没有释然。 “中国古代有句老话,说大人虎变,小人革面,君子豹变。从前我不知道,叶家还有只豹子,造化不绝啊。” 老人把白玫瑰放下,右手食指戴了枚纯银纹章戒指,雕刻十字花纹,镶嵌红宝石。 “世伯。“ 他低头颔首,略看了眼那枚戒指,老人不动声色,把手收进袖子里,咳嗽了一声。 “看来,你已经见过我母亲了。” 他说这话时,舌头抵着上颚,站直了身子。冷黑色的眼睛,居高临下看着对方。 老人依旧是方才的站姿,拄着拐杖,连正眼都没有给他。 “你今天,太张扬了。别把手探出去,拿自己不该拿的东西,到头来,只能把脖子伸到铡刀下边。” 老人比了个砍头的动作,眉毛下垂,慈眉善目。 “你们小一辈儿,没见过砍头。那人呐,就和个西瓜一样,给人开了瓤,掉地上,什么尊严不尊严,都是狗屁。” 叶凤川的目光更加深黑。 “我没见过砍头,也见过别的。在南太平洋当俘虏,当地吃生番,做法不止一种。再说了,世伯当年在三藩,见过华人成片死,大部分,也不是因为被砍了头。” 他靠近一步,低声问他。 “因为什么?你不记得了?就因为不争取、不反抗。等别人大发慈悲,施舍给你,就迟了——因为人家怎么给的,就能怎么收回来。” 老人眉毛一抖,整个身子绷紧了,面上看不出,但那是灵魂深处的震颤,像穿了半辈子画皮的鬼一朝被照出了原型,记起自己是傀儡的时候。 “人不爱回头,就容易忘了自己怎么爬上来的。你踩着多少人的命呢,唐伯,数过没有?” “疯子!” 老人疯狂后撤几步,叶凤川步步逼近,直到把人逼到墓室大理石砖墙上,怼在面容悲痛的先知铜像上。两人剑拔弩张,老人咬牙切齿,金丝眼镜卡着玛瑙串珠,在脸上晃荡。 “你以为拿了荣誉勋章就能直起腰了?还不是给人家当狗!白种人的地盘,你一个混血的杂种,能爬到多高?到时候跌下来,那些叶家的仇人能放过你?别犯傻。你加入唐家,我保你平步青云。东南亚的线,我让你主管。我没儿子,你叶凤川,以后就是我的亲儿子,怎么样?” 他温声细语,布满皱纹的手掌抬起来,试探着,要往他肩上拍。 下个瞬间,墓园里传来刺耳的一声哀鸣。那声音不像人能发出的,更像是某种兽类。 老人浑身抖得像筛糠。右手手掌被一把尖刀牢牢钉在青铜门上,血色暗红,很快把他肩膀和袖子染透。 对方眼里映射出亲眼见过死神的恐惧。 叶凤川挽起袖子,从对方痉挛的手上摘下那枚纹章戒指,擦干了血,揣进兜里。 “你把她怎么了。” 他眉毛抬起,这次眼里终于有了些情绪。那是翻涌的深海,潜藏着巨妖。 “我问你,把我母亲怎么了。” 他把刀又扎深了几寸,对方嚎得不忍猝听。 “她自从和叶世初离婚之后就没再过问叶家的事,你威胁我,可以。为什么要去找不相干的人。嗑药磕多了,脑子也不灵光了?” “她没死,你也别想找着。什么公爵小姐,漂来美利坚时候穷得在垃圾箱翻东西,谁知道当初是什么。一个婊子,装得再有骨气,也还是个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