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破茧 (第3/3页)
还以为这里的外人是你呢。”姬发撇撇嘴,拍了拍手掌的泥垢。 “这是殷商,是王都,需时刻提防存有异心之人。难道你在西歧,就可以毫无戒备,自由自在地住在行宫里吗?”殷郊尝出了姬发话里的嘲讽,面上挂不住,开始找补。 “西歧的子民都很和善,百姓们都很爱戴我的父亲。我常常从外头骑马回宫,经过田间的农户,他们会夹道同我打招呼。“姬发说着,神色缓和下来,望向月亮,”今天是满月······”本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和家人待在一起。他很想家,但是后半句憋在了心里,“也不知大哥和父亲好不好······” “你跟我来。”殷郊勾了勾姬发的手指。 姬发抬头,面带疑惑地望向殷郊:“去哪?” “我带你去摘月亮。” —— 二人爬上屋顶,沿着屋脊并排坐下。鸦雀被突然闯入的陌生人惊扰纷纷作鸟兽散。 “我最喜欢这座殿宇,它最高,也离月亮最近,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爬上这里,可以离月亮近一点。而且从这里望下去,可以看到鹿岛。”殷郊撑着上半身,两腿挂在屋檐上轻轻晃动着,拿手指给姬发看,“你看那只小鹿,贴着母鹿睡着了。”说这话的时候,殷郊语气中带着羡艳,眼底却有种难以名状的失落。 “为什么不是公鹿?” “公鹿是不会和小鹿睡在一起的。” 姬发听出了殷郊话语中藏起的心酸,安慰道:“但起码还有母亲、朋友陪着它,不是吗?” 殷郊看了姬发一眼,二人相视一笑。晚风中夹杂着桂花的幽香,让人心旷神怡。姬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月亮,他可以看到不同形状的黑色光影在月亮皎洁的身体上游走,像打翻在玉石上的墨砚。他想起自己幼时因为调皮,不小心碰倒砚台毁了大哥呕心沥血的画作。大哥没有怪他,一如既往摸了摸他的脑袋,只是默默无闻将脏了的画稿收了起来。大哥从来都是这样,对谁都是温柔宽厚的,像月光一样照拂着他,既不会灼伤他人也不会另人感到冷冽。 “你一定很想你的家人吧。”殷郊看出了姬发脸上那种明明委屈又非要隐忍的表情,同他在庠门看到的如出一辙。 “我没有······” “这没别人,我又不会取笑你,想就是想,有什么好遮掩的?”殷郊瞄了姬发一眼。 “是······我想我大哥,想我的雪龙驹,想我父亲,想西歧······啊,雪龙驹是大哥赠予我的,它是我见过最乖顺的良驹,可日行千里,最善识图。” “你跟你大哥关系很好吧?” 提到大哥,姬发两眼登时亮起来:“那是当然,大哥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姬发滔滔不绝说起儿时和大哥在一起的种种过往,殷郊沉默地听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但是眼底却是无边寂寥。 “有一个同胞手足,真好啊······” “这话对,也不对。”姬发摇了摇头,“若是兄友弟恭自然是幸福的,有这么好的哥哥是我的幸事。若生在一个人人为己筹谋,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家族,便是十分痛苦的。骨rou相残、自相残杀的惨状才是这个世道的大多数。” ”如果我也有兄弟,怕也是这番景象吧······” “但你换个角度想,你是你父王唯一的儿子,或许也是件幸事。” 殷郊面带诧异,又带着几分欣赏地看向姬发,“我以为你只是个被家里人宠坏的傻小子,没想到你还挺通透。” 姬发不满地推了殷郊一把,“我不是不学无术、碌碌无为的庸才,大哥宠我是一码事,但他从小到大就教我要明事理,教我如何看待世事。大哥说,心怀光明,但也要深谙这世道的险恶。入俗世而正其心,才是最难的。” 夜深了,二人皆着薄衣,不免身上寒凉。 “这个佩刀给你,你随身带着。在这里,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殷郊取下腰箭的刀鞘塞给姬发,“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早点睡,别胡思乱想了。”离开之际,殷郊对姬发说道。 姬发点点头,回道:“你也一样,晚上说的那些,无需细想。”